妈妈还没来得及表态，张悦忍不住了。她听了半天，早已经一头雾水，这会儿看大家一副孔融让梨的姿态实在是受不了了。她不由问道：“租仓库就一定不能买房子了吗？咱们为什么不按揭呢？”

“按揭？什么是按揭？”听了张悦的话，大家众口一词的问道。

张悦忽然发现自己好像疏忽了，这还是九十年代初期，大家的意识里，连买私有住宅都已经是很前卫了，更别说按揭，去借钱买房子了！她不由心急，自己怎么把这个茬儿给忘了！

“啊？按揭你们都不知道？”张悦开始装傻。

“陈志刚，你还记不记得咱们老是坐的公交车上面那个广告？”

“什么广告？”陈志刚不明白张悦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不由问道。

“就是那个首付三千，月供三百六，拎包入住自己的家，你忘了吗？”

陈志刚使劲的想了想，仿佛想起来了什么一般，点了点头：“好像有一个，我没注意。”

张悦又找妈妈求证：“妈，我跟你说过啊，我还说，真后悔现在我还没上班，不然你借我点钱，我去交个首付，自己的工资也够还钱了。你还说我呢！”

听女儿这么一说，妈妈也想起来了，还真有这么回事。当时自己还笑她，小姑娘家家想得还挺长远。于是笑着打趣她：“你还记得呢，你怎么不说我后面说你什么？我说啊，小姑娘家家买房子干啥？这年头，怎么也是男方买房。你一个姑娘家自己先弄两套房子，不是给婆家难堪，将来谁敢娶你啊？万一两口子吵个嘴什么的，这随时都可以站起来走人啊！”

妈妈的一番话引得大家哄堂大笑，张悦的脸也迅速红透了。她只能在心里暗暗反驳－－那是你们不知道好不好？将来的房价一路飙升，等以后，哪个姑娘敢带两套房子出嫁，男方还不得八抬大轿来抬！又有谁会觉得难堪呢？想到这里，张悦忽然觉得－－自己是不是也应该想想办法，提前弄两套房子什么的。

看张悦被大家笑得羞红了脸，陈妈妈又好笑又心疼，忍不住开解：“悦悦，快别害臊了，这有啥，大家跟你玩儿呢。话说回来了，你小小孩儿家，好好吃好好玩就行了，这还真不是你操的心。将来，谁没房，没房咱不要他！咱悦悦，还愁找不到好人家？”说完，打趣的看着一边儿默不作声的儿子。

“悦悦，你的意思是让我们大家按揭贷款买房？”笑闹过后，还是舅妈第一个转回了话题。

“是啊，这样大家都不会太紧张，一方面可以买房子，另外也有钱交租金了，还有，这不是连装修的钱都有了？这何止是两全其美，简直就是三全其美啊！”

“可是，”妈妈犹豫的说：“据说，按揭贷款要还的钱比一次性付清要多得多啊！”

“再多，能比把饭店开起来赚得多？”

张悦一句话让大家忽然有了豁然开朗的感觉。是啊，饭店一开起来就有了活钱，再怎么样，只要努力，也一定会比交的利息多得多啊！

“但是按揭贷款怎么办啊？咱们谁也没办过。社科院人家是给自己职工的福利房，肯定不会有人办按揭的，这应该找谁啊？”陈妈妈发愁的说。

“我有一个同学现在在工行，我打电话问问吧。”舅舅说问就问，当时就拿起电话打给同学。

一番寒暄之后，很快步入正题。听了舅舅的想法，他的同学也大为赞成，说这样是最好的途径。不过，同学也说了，因为社科院肯定不会协助他们办理按揭，所以他们能做的就是拿他们现在的住房办理抵押贷款，好在利息相差也不多。

舅舅陈述完毕，大家都纷纷同意。所幸几个家庭目前的住房都已经办完了房产证，是可以转让买卖的。这就方便了很多。

大家叽叽喳喳，关于房子，关于饭店，说了很多种方案。最后还是张悦的姥爷一锤定音。姥爷说了，原本就不是什么大生意，不能有太多人掺和。姥爷说，陈家妈妈本来就是厨师，这生意顺理成章就应该是她的。

最后大家商量之后，方案确定下来，变成舅舅，舅妈办理按揭，把应该还给张悦妈妈的钱还了，然后由张悦妈妈交房租，陈家妈妈按揭后剩下的钱用来装修，这个饭店算是陈妈妈和张悦妈妈合开的。

这个方案得到了大家一致赞成。按张悦妈妈的想法，自己根本不懂开饭店，这个钱，只当自己先借给陈妈妈的，将来她挣钱了还给自己就好了。可陈妈妈不干。因为明眼人都知道，这个饭店稳赚不赔，别说本来就是张悦帮忙给争取的，就是这房租，也不能让张悦妈妈白拿啊！于是，俩个老姐妹争争吵吵半天，最后的决定是陈妈妈全盘主持，拿大头，占了六成，张悦妈妈拿现金入股，占四成。

对于张悦的舅舅，舅妈，陈妈妈还真有些愧疚。可舅妈一句话化解了这份不安。她说：“陈嫂，你快别别扭了。对饭店我还真没啥兴趣。我觉得悦悦简直太聪明了。我按揭之后，除了还姐姐的钱，还会有剩余，我准备拿这个钱再去按揭买个房子。哈哈，到时候就拿爸妈那套房子去抵押。反正，两套房子的租金就够还贷款了。”

对于舅妈脑子的活络，张悦佩服的五体投地。在她的眼前，甚至已经出现了若干年后，财大气粗的包租婆的形象……

六年级的孩子总是最苦的。补了一天的课，张晴觉得自己满脑子都是数字，眼睛都是花的。一进家门，看到那么多人，她还没什么感觉，毕竟知道今天大家都要去看房子。可是，看到张悦，却让她很是疑惑，再看看张悦旁边居然还站着陈志刚，这下，张晴彻底迷了。

“姐，你怎么还在家？”张晴奇怪的问。说完她又转向陈志刚：“志刚哥，你们明天不上课？”

一语惊醒梦中人。这一群人还沉浸在买房子的喜悦之中呢，居然都忘了这儿还有俩学生要返校上学！

这眼瞅着已经四点多了，等俩孩子坐着公交车晃晃悠悠晃到学校，天还不都得黑了。

好在舅舅借的车还没还，于是在大家的催促声中，张悦和陈志刚坐在了车上，由舅舅送他们去上学。

累了一天，亢奋了一天，这会儿张悦真的累了。坐在车上，她不由得昏昏欲睡。

“谢谢。”忽然，张悦听到陈志刚对她说。

这个闷嘴葫芦终于说话了，张悦不由一笑，连眼睛都没睁，闷声闷气的问他：“谢我什么？我又不是为你。我为的是陈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