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你祖父生前交好的柳家。”霍夫人和气的给长女介绍,霍冬灵一一行礼,那模样也是礼数尽到。
柳青芜从她的言行中读出了几分生疏来,那大概是一样的境遇,所以格外的敏感霍冬灵的态度,霍夫人笑着对霍冬灵说,“带柳家小姐和少爷去走走,你们年纪相仿,应当是有很多话,也别留在这儿了,光是听我们几个说话也怪闷的。”
“是,母亲。”霍冬灵看向柳青芜,柳青芜拉着柳思磊起来,柳老夫人点点头,“去吧。”
跟着出了阁楼,又要走这花径时,后面的丫鬟把她们送出来回阁楼了,柳青芜拉着弟弟跟在霍冬灵身后,忽然看到前面的霍冬灵伸手抓了一把扶手上的花,连着叶子一把抓起来,朝前走绕过了假山,阁楼那儿看不见了,直接把手上的话往地上一扔,神情里满是厌恶。
柳思磊看到这个霍家姐姐忽然这么凶残的行为,下意识的靠在了柳青芜身上,霍冬灵转过身来看着他们,语气里一抹不耐,“柳家真是祖父的好友?”
“祖父在世的时候和柳老将军是至交好友。”柳青芜看她抓花的行径有点像是搞破坏,噙着笑回答了她的问题。
“那以前怎么没见过你们。”霍冬灵继续朝前走,也没管她们跟紧没有,直到走过了花园来到她自己的院子,吩咐丫鬟下去沏茶,把柳青芜和柳思磊领进院子里的藤架下,这神情才稍微松了一些。
“去年我们才来漯城,过去是在仪都。”霍冬灵的院子比柳青芜想的要简单的多,比起刚刚那花园阁楼,这儿朴素太多了。
“原来是那个霍家,那你不就是哥哥提到过的人。”霍冬灵恍然,上下打量了柳青芜好几遍,瘪了瘪嘴,直接说了出口,“也没有哥哥说的这么好啊。”
“谁说的,大姐姐可好了。”一直没吭声的柳思磊忽然反驳她,抬着头又重复了一遍,“我家大姐姐是最好的。”
霍冬灵笑了,但看柳青芜的时候这笑意收了一些,大哥过去常常在她面前夸柳家大哥的妹妹比她乖巧,自己崇拜的哥哥总是当着自己的面夸别人,听多了心里就比较上了,如今真见了面即刻开始打量,怎么看都觉得没有哥哥说的那么好,人的性子本来就有活泼和安静,柳家小姐就是安静了些,哪里就算是比自己乖巧懂事了。
有这先前的比较,霍冬灵心里还泛着嘀咕哥哥凭什么夸别人比自己多呢,所以也没这心思和柳青芜成为好朋友,柳青芜这个客人自然也不会刻意的去亲近她。
在自己院子里坐了一会儿,霍冬灵要尽这待客之道,带着柳青芜在霍府中逛了一圈,每每到霍夫人额外点名要装点的地方,霍冬灵的神情里总是透着那么一点不屑,她不喜欢霍夫人,显而易见。
霍冬灵最后带着她们出了花园,停在了那儿没有再继续往前,指着那边门楣精致的一个小院,“他们去了大长公主府,否则今天接待你们的也许就不是我了。”霍冬灵说的是霍夫人的龙凤儿女。
正说着阁楼那边霍夫人派来的丫鬟找到了他们,那边聊得差不多了,准备回去。
霍冬灵跟着一块到了阁楼外,柳老夫人她们已经走出来了,霍夫人看到柳青芜,笑着,“这下冬灵有伴儿了,青芜可要常来呢。”
霍夫人热情的把她们送到了大门口,上了马车,李氏松了一口气,看着柳老夫人,“娘,这霍夫人可真是热忱。”之前说起青芜的好也就罢了,后来等孩子们出去,霍夫人开始说起她次子的好,夸了思衡好些话。
“论说这年纪,霍家小姐说亲的时候思衡也恰逢那年纪。”柳老夫人想到了别处,“她不定看的上柳家,不过都是客套话,今日会邀请你我前来,说是旧情不如说是见大郎如今朝堂上越渐好了,又和言家结了亲,想把这关系圆回去罢了。”
老国公在的时候柳家和霍家的关系是好,如今一代隔着一代,想好都好不了,“表面上看着风光,毕竟是分了家的,就算是再丰厚的家底,霍老将军三个儿子这么一分,怕是剩下的也不仅人如意。”
“说是还给长孙留了许多。”李氏叹了一声,“那孩子独自一人留在漠地,谁家的父母舍得让孩子这般去受苦。”
“家里的事说不清的。”柳老夫人摆了摆手,“既然有心交好的,你这儿就走动走动。”
“哎。”...
四月初,漯城又开始热闹了起来,宫中选秀,各地送来的秀女在四月初时都已经到了漯城,进宫前她们都被安置在了行馆中,就是四月初五到初八这几天,行馆外来来往往的人都多了不少,其中好些都是为了看行馆中的秀女。
这是继郑皇后去世后宫中第一次大选,皇后之位还悬空着呢,就算是连着无数任,那个位置对许多入宫的女子来说都还是有着致命的吸引力,有那条件被甄选入宫,被皇上临幸的,她就会幻想着有一天坐上那个位置的是自己。
朝堂之上也有大臣送家中女子进去的,就在去年宫宴时被沈贵妃当众刁难过的郑家二房嫡女郑如燕就是其中之一。
郑家人自从皇后去世之后就想了无数的办法想要在后宫中稳住郑家的地位,最有效的办法就是再送一个郑家人入宫做妃子,要是能让皇上答应把太子养在郑如燕膝下,那郑家和沈家在朝堂上也能为之抗衡一下。
从四月初秀女到漯城,四月中第一批落选的秀女出宫,四月底时宫中终选结束,除了新进的一些妃子之外,初次受封最高的是郑家嫡女郑如燕,皇上直接册封了她为德妃,德妃的封号正是郑皇后生前是妃子时的封号,皇上赋予郑如燕这个封号在别人看来是有着极大的特殊意义,同时也将郑如燕直接推上了风口浪尖。
对于郑家而言,这是莫大的殊荣,德妃二字还可能意味着下一任的皇后...
宫中明粹宫。
刚刚受封的郑如燕情绪却不大好,当她得知自己受封为德妃,住的又是姐姐受封德妃时住的明粹宫时是很高兴,但当她派人去太子宫想把太子接过来聚一聚时却遭遇了阻隔,太子不愿意来不说,中途还糟了沈贵妃的讽刺。
“你以为皇上封你是德妃,让你住明粹宫是要让你从这儿出去当皇后的吗,你可知道李皇后受封前住的也是明粹宫,这明粹宫里,住了谁,谁就会死。”
这些话是宫女传达回来的,但郑如燕能够想象到沈贵妃的嘴脸,她紧紧的拽着手中的宫服,眼神微闪,“本宫亲自去太子宫。”
郑如燕到太子宫时太子正在看小太监放风筝,年纪小小,指挥起来颇有架势,郑如燕进去,所有人看到她都齐齐下跪,包括给太子放风筝的太监也跪了下来,手上拉着风筝的线自然也松了。
太子根本不认识郑如燕,一看风筝要掉下来了,忙呵斥,“你干什么,掉下来了掉下来了,你还不快跑。”
那小太监只得起来,一边收线一边跑,这才把即将落地的风筝又给放上了天。
郑如燕让跪着的人起来,笑靥的看着太子,“钰儿。”
太子萧钰扭头看她,小脸嘟在那儿,“你是谁,你怎么可以随便喊我的名字。”
郑如燕一怔,那边主殿内走出一个掌事嬷嬷,走近一看才发现与自己年纪相若,那宫人拿着帕子直接到太子面前替他擦了擦汗,这才到郑如燕面前行礼,行的还不是跪拜之礼,只是躬身,“拜见德妃娘娘。”
郑如燕当下心中就不喜,正欲呵斥,一旁的嬷嬷赶紧给她解释,“娘娘,这是负责照看太子所有起居的长生姑姑,皇上赐了口谕,除了皇上外,别人她不必行跪拜之礼。”
是她?
祖父说过的,堂姐当初托付照顾太子的人十分有能耐,如今一看竟然是一个只有这般年纪的宫人,她看起来比自己大不了多少吧,姐姐真是糊涂了,怎么能放心把太子交给这样的人,还说她有能耐。
“长生,刚刚她竟然叫我名字,除了母后和父皇没人这么叫我。”太子黏到了长生身边,对这边站着的郑如燕丝毫不理会,这一切看在郑如燕眼中是越发的不喜,她笑看着太子,柔声哄道,“钰儿,姨母接你去明粹宫里住,你说好不好。”
长生抬眸看了德妃一眼,太子拉着她的手,仰头看郑如燕,一口回绝,“不好。”
郑如燕脸上的笑容一滞,“那姨母接你去明粹宫里玩好不好。”
“我不去。”太子抱紧长生的大腿,嘟着嘴有些不耐烦。
“旷儿,你是太子殿下,这样抱着一个嬷嬷不妥。”郑如燕才开口说了这第一句,即刻就让太子给打断了,“你算什么,父皇都没有这样说我过,我抱着长生和你有什么关系。”
郑如燕完全愣住了,她来的时候设想的并不是这样,她是太子的姨母,他应该亲近她才是,在家中时祖母和父亲都告诉过她,入宫之后要趁着太子年纪小,把他争取到膝下来抚养,这样将来太子才能更亲近郑家,可如今,太子竟然对她是这样的态度。
她倏地看向长生,“可真是胆大妄为,竟然把太子教成这样。”
“德妃娘娘,您初来宫中,尚且不知太子宫的一些规矩,太子殿下是不会受邀前去任何一个妃子的宫中,若是德妃娘娘实在是喜欢太子,可以和陛下说说,这些规矩也都是陛下定的,奴婢们只是遵从。”长生恭敬的回道,这边的太子已经催着要她带自己回屋子里去,并不想再见到德妃。
郑如燕竟然在一个掌事嬷嬷面前还摆不起这架势,反被她说了话去。
可她身边跟着的两个嬷嬷和太监心里却不是这么想的,连贵妃娘娘对长生姑姑的态度都很好,宫中想要讨好太子的,对长生姑姑的态度都不差,怎么这德妃娘娘就这么看不清形式,在这宫中,能让太子听话的除了皇上之外就是长生姑姑了,有时候皇上的话都还没长生的话来的有效,既然是太子的外祖家送进来的人,这些东西来之前没有说么。
郑如燕脸上的神情变了又变,最终看着长生带太子进去,沉着脸转身离开了太子宫...
她这入宫的生活也注定不太平,回明粹宫的路上她遇到了沈贵妃。
似乎是特地在这儿等她的,就在小池塘这边,看到郑如燕过来了,沈贵妃携着大批的随从浩浩荡荡前来,撞上面,等着郑如燕给她请安。
“拜见贵妃娘娘。”郑如燕伏身请安,沈贵妃低头看着她,“哟,这不是德妃妹妹,敢情又亲自跑了一趟太子宫呢,啧啧,姐姐都忘了告诉你,你啊,不是第一个去太子宫的人,早前有很多像妹妹这样看不清形势的人想去太子宫里卖太子的好,结果啊,被皇上知道之后好些天都见不到皇上的面,你这刚入宫就这般,还未侍寝呢,可别因此把自己好好的下半辈子都给断送掉了。”
郑如燕身子一颤,起来后向沈贵妃道别,“明粹宫中事情多,姐姐好兴致观赏园子,妹妹我先走一步了。”
“还有,看在你我同入宫侍奉皇上,姐姐我奉劝你几句,不要妄图在皇上面前提起养太子的话,虽然妹妹你心里是这么想的,可千万别在皇上面前提起来,因为啊,之前也有很多人像妹妹一样提起过,这第二呢,千万不要得罪太子宫中的掌事嬷嬷。”
沈贵妃紧盯着郑如燕,看到她脸上的神情变了,脸上那笑意越放越大,“若是得罪了她,这太子殿下,可是会讨厌你的。”
“多谢姐姐提醒,妹妹我先行告辞了。”郑如燕经过她身旁走远,沈贵妃看着她远去,脸上大的笑意尚未退散。
“娘娘,您为何要提醒她,让皇上直接厌了她不是更好。”沈贵妃身后的宫女扶起她问。
“这才刚入宫呢,封了个德妃哪能这么容易就败了,今年进宫的也有身份不比她低的,如今她得了这高位,还有的好戏可瞧。”沈贵妃看了一眼远处的太子宫,嗤笑,“不过本宫这提醒好像还晚了,约莫那边的人,她已经给得罪了。”
“娘娘,前些日子夫人传了讯回来,许家人又去了。”陪着沈贵妃在园子里散步,走到了亭落,身后服侍的人退却了许多步,那宫女轻声说道。
“许家,什么事。”沈贵妃低头看亭子下开的正好的花,颇不在意。
“夫人说许家又送了一个方子过来,替您看了,是好方子。”沈贵妃抬起头,眼神迷离了片刻,随即恢复如常,闪着凌厉,“那这许家又有何所求。”
“许家的一个女儿嫁去了柳家,就是如今在朝中的协办大学士柳大人,许家的女儿嫁的是柳大人的弟弟,前些日子让柳家送回仪都祖宅,怕是惹了家中老夫人生气,许家的意思是能不能请娘娘您出面,宣柳家女眷入宫,顺势让她回来。”宫女低低的说着,沈贵妃俯身伸手到了亭子外,忽然抓住了花丛中一朵开的显眼,冒尖的花朵,指尖一扣,整朵花直接被她折断了下来。
沈贵妃看着这开的红艳的花,瞥向被折了的枝头,“雀儿,你可知这出头鸟一向都是没好下场的,本宫呢,在这后宫中是做了多年的出头鸟。”
被唤作雀儿的宫女即刻跪了下来,沈贵妃没在意她的行径,只是握紧了手中的花,揉碎在手中,动听的声音说着冰冷的话,“本宫最讨厌的就是这冒尖的花,长的不争气,破坏了一整簇的花,如今折了可就顺眼多了。”
“本宫也讨厌自以为是的人,那许家真以为让本宫生下了个公主就能随意提起条件来了,那样的事都敢让本宫来帮忙,宣柳家女眷入宫,呵。”直到手中的花瓣尽数揉碎,沈贵妃摊开了手,纤指之间缓缓落下,掉在了她的裙摆边上。
沈贵妃这才去看跪着的宫女,“你去告诉母亲,让她回给许家,若是能助本宫生下皇子,那这许家在本宫眼里才有一点价值,做人不能太贪心,太贪心的,都不会有好下场。”沈贵妃后半句越说越轻,低眉看被花瓣染了色的手心,嗫嗫着旁人听不到的话,“本宫可比谁都贪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