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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傍晚,冬至终于顺藤摸瓜查到了此番散步谣言的真正幕后主使,不是别个,正是庄敏县主,倒是既在宇文承川的意料之外,又在他的意料之中。
说在他的意料之外,是因为庄敏县主过去一个月以来,一直在足不出户的“养病”,以致所有人都快忘记她的存在了,他怎么能想来她都已死到临头了,还能整出这些幺蛾子来?
说在意料之中则是因为,这样损人不利己的事儿,还真只有庄敏县主才做得出来,她那样的人,便是见了棺材,也未必会落泪,一定得仅剩一口气,才会真正相信自己已绝无生机了,她既这么等不及想死,他岂能不成全她!
冬至又说道:“照理崔氏身边所有人都换成了四皇子的人,她们可都得了四皇子的死命令,半点自由不给崔氏,半个消息也不让她往外传的,那她到底是怎么与万氏的贴身丫鬟接上头的?若说这其中没有四皇子的有意默许与放任,甚至是推波助澜,真是打死了奴才也不能相信,所以殿下,我们不只该狠狠给崔氏一个教训,还得狠狠给四皇子一个教训才是!”
宇文承川冷声道:“如今皇上正沉浸在丧子之痛里,明面上要给宇文承祚一个狠狠的教训怕是不现实,可明的不行,我们可以来暗的,我不让那对狗男女付出百倍的代价,让他们悔不当初,我这个太子也不必当了!”
说完,他进屋瞧过顾蕴,留下话给正守着顾蕴的明霞,说皇上立等着见他,便去了皇上处。
皇上正由妙贵嫔服侍着用晚膳,瞧得宇文承川满脸沉重的进来,且一进来便跪下了,怔了一下,才道:“太子这是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说着看了一眼侍立在一旁的何福海,见何福海也是一脸的茫然,才复又看向宇文承川道:“这里也没有外人,你且起来说话罢。”
宇文承川却没有起来,而是沉声说道:“儿臣是来求父皇为儿臣做主的,还请父皇先听儿臣禀明事情的前因后情……”把自己怎么知道流言,又怎么让人去查,还没开始查,便又传出了宇文策爱男人不爱女人流言,自己让人继续查,终于通过万侧妃的贴身丫鬟,查到了庄敏县主身上之事大略说了一遍。
末了赤红着眼睛道:“太子妃此番遭难,究竟是天灾还是*,父皇圣明烛照,心里一定早已明察秋毫,如今太子妃因此难还卧病不起,腹中的胎儿也岌岌可危呢,四弟妹已等不及往她母子身上泼脏水了,甚至连孩子是十一哥的这样的混账话儿都说得出来,到底是何居心,是巴不得她母子俱损,儿臣久盼而至的嫡子毁于一旦不成?”
“还有十一哥,他有多忠心多正派,别人不知道也就罢了,父皇却是再清楚不过的,他当时之所以会奋不顾身的去救太子妃,说到底不过是出于职责所在,换了其他几位弟妹,儿臣相信他也一定会做同样的选择。谁知道他身上的伤口还没结痂呢,已被这样歹毒的污蔑,为了不叫谣言继续传下去,将太子妃与儿臣的名声损毁殆尽,还不得不自污以求事态尽快平息,十一哥这会儿心里有多冤屈,荣王叔心里有多悲愤,可想而知,所以儿臣才会明知父皇连日来身体不好,也只能贸然前来,求父皇为太子妃和十一哥做主,儿臣受再大的委屈都不怕,却不能让太子妃平白受此污蔑,十一哥平白受此委屈,一旦事情传扬开来,寒了文武百官的心,以后谁还敢为父皇和天家尽忠,他日父皇与儿臣们身处危难时,又还能指望谁再舍命相救……”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啪”的一声,皇上手里华丽的霁红瓷碗已砸到地上,摔了个四分五裂,“竟有这样的事,崔氏好大的胆子!何福海,即刻去传老四两口子来,今日他们若不说出个子丑寅卯来,看朕饶不饶得了他们!”
“是,皇上。”何福海忙恭声应了,行礼后却行退了出去。
妙贵嫔方抚着皇上的胸口道:“皇上且别生气,龙体要紧,到底谁是谁非,待四皇子与四皇子妃来了后,一问便知道了,您要生气,届时再生气也不迟啊?不过四皇子妃不是一直病着,连房门都出不了吗,照理外面的事不该知道得这般清楚,更没有精力借此兴风作浪才是……”
皇上冷笑道:“只要人还没死,就能兴风作浪,何况真正兴风作浪的人是谁有什么要紧,要紧的是让旁人以为兴风作浪的是谁!”
很快何福海便引着四皇子进来了,庄敏县主却没有随他一块儿来,他的神色也看不出任何异样,一进来便笑着给皇上行礼问安:“晨间儿臣来给父皇请安时,已觉着父皇气色好多了,这会儿再瞧,没想到又好了几分,看来父皇即日便能痊愈了,儿臣真是高兴。”
说完,才后知后觉的注意到宇文承川也在屋里,忙又给宇文承川见礼:“大皇兄几时过来的?大皇嫂身上可好些了?臣弟好几次都想去探望大皇嫂的,可大皇兄也知道,庄敏她一直病着,连父皇现下召见,都起不来床,臣弟自己一个人去,又着实不方便,这才会一直未前去探望的,还请大皇兄千万见谅,好在臣弟听说大皇嫂与小侄儿母子都无大碍了,真是可喜可贺。”
四皇子笑得谦逊,宇文承川却半点“伸手不打笑脸人”的意思都没有,直接冷言以对:“托你们夫妇的福,你大皇嫂与她腹中的孩子这会儿都好好儿的,怕是得让你们失望了!”
“大皇兄这话是从何说起?”四皇子笑不出来了,“敢是臣弟哪里做得不好,惹大皇兄生气了,还请大皇兄明示,臣弟一定改,就是千万别再说这样伤兄弟感情的话了,须知兄弟都是有今生没来世的,谁知道下一世,臣弟还有没有那个福气继续与大皇兄做兄弟?”
这话说得皇上面色不自觉缓和了几分,但见宇文承川一直沉着脸,想着事情的确糟心,也不怪他生气,便又冷下脸来,道:“不怪你大皇兄生气,朕听了也生气,叫他怎么有好脸色给你?庄敏呢,朕不是说了,让她一起来见驾吗,连朕的话她都敢当做耳旁风了,也就不怪她胆大包天到那个地步,敢做出污蔑长嫂与功臣的事了!”
四皇子闻言,心里一“咯噔”,便知道庄敏县主私下做的那些事,终究还是纸包不住火,被大白于天下了,但因他来之前已做好心理准备,一路上也已初步想出了应对之策,心里倒也并不慌张。
面上却是一派的惊讶与茫然:“父皇这话是从何说起,庄敏她病得都起不来床了,昨儿还哭着与儿臣说,她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怕是撑不到回京了,求儿臣以后一定要善待瑶儿璟儿姐弟,多照顾姑母一家,惹得儿臣也跟着哭了一场,她怎么可能做出父皇口中什么‘污蔑长嫂与功臣’之事?这当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还求父皇千万明察。”
皇上见他一脸的惊讶不似作伪,可宇文承川也不会平白污蔑他们夫妇,还是以这样的事来污蔑他们,因看向何福海:“你来说!”
何福海忙应了:“是,皇上。”便把之前宇文承川与皇上说的话大略学了一遍,末了看向四皇子道:“事情的前情后因就是这样了,所以皇上方才才会命奴才将四皇子妃一并请来,偏四殿下说,四皇子妃病成那样,吹不得风不说,更怕过了病气给皇上……”
四皇子忙道:“庄敏她的确病得起不来床,更吹不得风,儿臣也不知道父皇召她是因为这事儿,若是知道,儿臣便是抬,也一定将她抬来。如今儿臣知道了,这便回去带她来,让她当面与大皇兄对质,若事情真是她做的,儿臣绝不会姑息了她,一定会给大皇兄大皇嫂,还有十一哥一个满意的交代!”
说完,给皇上和宇文承川行了个礼,转身便急匆匆往外走去。
“慢着!”却被宇文承川叫住了,冷声道:“抬人这样的粗活儿,哪用得着四皇弟亲自去做,何公公,就有劳你再跑一趟了。”让宇文承祚去叫人,好给他们两口子串供的机会吗?
四皇子就不好再坚持了,只得眼睁睁看着何福海领命而去了,面上却仍是满满的惊怒与茫然:“请父皇与大皇兄千万相信,儿臣是真不知道这事儿,儿臣不否认儿臣也听到过相关的谣言,可儿臣以为那不过是底下的宫女太监们嘴碎,在胡说八道而已,清者自清,等说上几日,见事情并不是他们说的那样,自然也就销声匿迹了,压根儿没想过事情会与庄敏有关。儿臣还是方才那句话,若事情真是庄敏做的,儿臣绝不会姑息了她,一定回给大皇兄大皇嫂,还有十一哥一个满意的交代!”
“你真的不知道?”皇上被说得将信将疑起来。
四皇子忙道:“真的,儿臣若有半句谎言,就叫儿臣天打雷劈!”
皇上的脸色便又不自觉缓和了几分,宇文承川却讥诮的勾起了唇角,宇文承祚以为如今是冬天,老天便不会真打雷了,他难道没听说过一句话“不是不报,时候未到”,还有一句话“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四皇子心里有鬼,一看宇文承川的脸色,便能猜到他心里正想什么,却仍并不如何慌张,反正有庄敏挡在头里,她又是早早晚晚都要死的,她是个聪明人,自然知道该怎么说,才能不连累到自己一双儿女和父母亲族的将来。
原来四皇子的确如冬至所说的那样,在庄敏县主想要放流言污蔑顾蕴和宇文策之初,便已知道她的计划了,打还在热河行宫时,庄敏县主身边服侍的人,便都是他的心腹了,说句粗鄙的话,连庄敏县主一日放几个屁,他都知道得清清楚楚,何况是这么大的事?
而庄敏县主之所以会知道顾蕴与宇文策一齐失踪了一天一夜之事,还得拜四皇子指派来贴身服侍她的丫头婆子们所赐,那些个丫头婆子们既知道她们这位娘娘今非昔比,待回京后,甚至还会没命了,自然不会待她多恭敬多善良,成日里只要能确定她还没死,她也再整不出任何幺蛾子来,便只管各自聊天的聊天,做私活儿的做私活儿去了,早无丝毫规矩体统可言。
顾蕴与宇文策一道失踪之事自传回行宫,便成了其时最大的新闻儿,贴身服侍庄敏县主的丫头婆子们闲来无事,又岂能不谈论一番的?
如此一来,庄敏县主自然也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