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茜女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咚,咚咚!好似要冲过喉咙口跳出来,她不禁以手捂住那里,隐约能感觉到它的狂躁。她不知道这是为什么,是兴奋,开心,激动,还是紧张害怕?她说不清,因为她也不知道,他来做什么,可是她还是无法抑制的心跳。
纳兰沧海回头看向她,面无波澜,只是眼神里有关切和担忧,“你莫怕,我先去会会他。”
“……是,殿下。”茜女心神不宁的应了声,眼帘一直低垂着,目无焦距。
不怕,不慌,也许,他只是来找殿下商议公事的,与她无关。
纳兰沧海深深盯了她一眼,再收回视线,宽袖负后,稳步朝外走去。
出得寝宫,穿过小桥走廊,来到正殿,从侧门而入,只见江璞玉也正从正门缓步而入,今日他长发束冠,藏青色锦袍,腰系玉带,脚踩高靴,端得是清俊公子,贵雅无双。
他面无表情,姿态自然,在殿内站定,落落大方朝纳兰沧海浅施了一礼,“臣参见七皇子。”
“不必拒礼。”纳兰沧海随意拂了下袖,“丞相,坐。”
“谢殿下。”两人随即各落各座,江璞玉依旧面容淡淡,因为淡漠显得俊容暗藏傲慢,仅是这般随意的姿态,亦是周身散发着冷霸之气。即使在尊贵的皇子身边,那气势丝毫不减。
纳兰沧海勾唇浅笑,“不知今日丞相大驾光临,可是有极其重要的公事与本宫商议?”
江璞玉微微侧头,从眼尾若有所思地睨向他,停了会儿,说:“臣因何来此,殿下岂会不知。”
“哦?那倒是奇了。”纳兰沧海淡淡地笑着,笑容谈不上温和,“丞相自两年前本宫生辰,可是从未移驾流王府,本宫怎能随意猜测丞相心思?”
“纳兰沧海。”江璞玉面目冰冷的直吐他的名字,纳兰沧海也凤目一眯,一丝危险流溢出来,“江璞玉?”
江璞玉直盯向纳兰沧海,道:“臣的姬妾马茜女在你的王府之内,还请殿下交与臣。”说时言语生硬,面目强势。
纳兰沧海轻轻地笑开了,“没见过来要人还这么盛气凌人的,江璞玉,你凭什么?”
“马茜女是臣的姬妾,殿下私扣于她,用意何在?”江璞玉阴森森地质问。
纳兰沧海眉心微颦,不悦道:“还请丞相出言慎重,本宫不屑于扣你一个姬妾。”
江璞玉凤眼犀利,“你不承认?”
纳兰沧海面目一冷,“璞玉,为了一个女子,你亲自入我王府,还对本宫出言不逊?”
江璞玉也不吃他这一套,气势半丝不减,虚伪面子什么的,他从来不在乎,“我既然来了,就是确定她在这里,还望殿下莫为难于臣。”
“我便是为难于你,又当如何?”纳兰沧海漫不经心地笑着,也不怎么配合。
江璞玉眉心微颦,面目就显得有些生恼,复一对上纳兰沧海促狭的目光,他又猛然惊醒,一向以来他也是处事不惊,今日,似乎急躁了。这也怪不得他沉不住气,这些天来,他的耐心已快耗尽。
“殿下,马茜女是臣姬妾一事,众所周知,还请殿下将她还给臣。”
纳兰沧海笑了笑,道:“不错,茜女是在本宫这里,而且,就住在本宫的寝宫。”
江璞玉面色一变,猛的瞪向纳兰沧海,清俊的脸上渐渐泛起愠怒的红,半响,阴沉沉地道:“殿下趁臣大婚繁乱之时,将臣之姬妾掳去,私扣府内,殿下此为,不怕朝臣嗤笑吗?”
纳兰沧海不认同的摇摇头,“丞相此言差矣,青天白日,可是马大人亲自将女儿送入王府,何来什么掳去?私扣?丞相,还请慎言。”
江璞玉冷哼一声,烦躁在目中涌动,“如此说来,殿下不打算将茜女交还于臣?”
“那又如何?”纳兰沧海气定神闲。
江璞玉从座位上站起来,面目冷酷。
“丞相难道以为自己天大的本事,能在王府抢人吗?”纳兰沧海笑盈盈的,目光却是十分坚定。
江璞玉眯了眯眼,“殿下不肯放人,臣是不能在王府抢人,但是,臣只问殿下,是愿意为了一名奴妾,与臣决裂么?”
纳兰沧海定定地望住他,亦是沧然一笑,“看来,丞相真是看重茜女。”
江璞玉挑目。
“丞相亦说她只是一名奴妾,丞相却为了她,居然跟本宫说了决裂二字,真是让本宫大失所望。”
“是殿下步步相逼。”
“我看,原是丞相小人之心了。”纳兰沧海说完这句,语气一下子放松,微叹了口气,道:“因何丞相只想着是本宫私扣,而不是替丞相照顾呢?”
江璞玉缩了缩眸子,面露疑惑,“殿下何出此言,臣的姬妾,何时需要你来照顾?”出得言来,仍是相当的狂妄自大,丝毫的不领情。
纳兰沧海冷冷一笑,“那既然丞相本事大,今日又因何来此?”你不是不用我保护吗?那你的姬妾怎么跑出来了?你怎么找了这么久才找到?找到了还不是白瞎?
“殿下若想卖个人情给我,也不必绕这么个圈子。”江璞玉淡漠地说,“她一个马茜女,还算不得筹码。”
“既然无足轻重,那丞相请回。”纳兰沧海也果断。
江璞玉猛的盯向他,袖子里的手指已蜷紧。“殿下决意如此?”
纳兰沧海侧目望着他,“丞相来寻人,可有求人的态度?”
江璞玉颦眉,眼睛里隐忍的怒气,“殿下若真有心替臣照顾于她,便会一早派人送信,私藏至今,还想臣给殿下好脸色吗?”
“丞相新婚燕尔,不是应该陪着本宫的幽青妹妹恩爱缠绵吗?如今区区数日,就为了一个小小姬妾大闹王府,是为何意?”纳兰沧海说出的话不禁略带嘲讽。
提起新婚,江璞玉的脸色掠过羞恼,“臣的私事,不劳殿下费心。”
“论起来,你我算是挚友,幽青是我妹妹,本宫如何询问不得?”纳兰沧海也是拒不让步。
江璞玉眉心一挑,“那又如何?郡主嫁入相府,便是我相府之人,我自会善待于她。”
“那便好,本宫劝你莫太宠一个小小的姬妾,乱了后院的规矩。”
“不必殿下提醒,臣心中有数。”江璞玉冷冷道,“再小的姬妾也是臣的人,还望殿下莫再推诿,速将她交还于臣。”
“真是急不可耐呀,看来,世人所传江丞相清心寡欲,洁身自好都是假的,却原来丞相也是个痴情种。”纳兰沧海说这话,语里语外有双重意思,意有所指,听得江璞玉面色也是时白时青,目中隐怒。
“殿下若执意不愿交人,便也罢了,臣没有空闲,与殿下在此东拉西扯。”江璞玉忍无可忍的一拂袖,悻悻而转。
纳兰沧海望着江璞玉气急败坏的背影,突地一笑,雅声道:“丞相来寻人,可曾问过要寻的人之意愿?”
江璞玉一怔,颦眉回头,“什么意思?”
“丞相可想过,茜女她因何逃出来,如果她愿意留在相府,又何必出逃?”纳兰沧海短短几句话,江璞玉的脸色就变僵。
“从何时起,殿下在意一个姬妾的意愿了?”
“丞相太不会怜香惜玉了,像茜女这种女子,她若不愿回去,除非你将她锁起来,否则,她下次又不知逃到哪里。”纳兰沧海笑容中略带藐视。
江璞玉凤目危险的眯起,声音冷硬地道:“殿下这般轻看于臣?”
“本宫是在提醒你。”
“殿下放心,臣了解自己的女人,她之所以逃,无非是因为嫉妒。”江璞玉傲然道,“臣相信,只经以后臣好生待她,她便不会再出逃,也不会有机会出逃。”
纳兰沧海笑道:“单凭丞相说,本宫可不信,此事,本宫会去问一问茜女再说。”
江璞玉听到此,情绪有些波动,“殿下让她出来,臣亲自问她。”
纳兰沧海望着江璞玉不语,神思犹豫。
江璞玉略显焦急,催促:“殿下,还请将马茜女唤出。”
纳兰沧海垂下眼帘,轻叹口气道:“实不相瞒,茜女她此时,不便出来见你。”
江璞玉目中凌厉,“殿下何意?”
“她受伤了。”
江璞玉神色一怔,随即紧张,“怎么回事?”
“她被蛇咬伤,一直养在本宫寝宫里。”纳兰沧海实言相告。
江璞玉眼睛轻眨,似被针刺了下,眼底掠过惊慌和担忧,“怎会被蛇咬伤?那她现在怎样?”
纳兰沧海定睛望着江璞玉,“现在还怀疑本宫没有照顾于她吗?”
江璞玉面容先是有愧,既而又淡淡一笑,道:“怕是为她招来祸事的是殿下之人吧。”
“你说的不错,便是香儿。”纳兰沧海也不怕挑破,面目淡淡地道,“如若不是本宫,她马茜女早已化为毒水。”
“看来臣,应该感谢殿下。”江璞玉咬牙切齿地说着,丝毫没有感激之意。
纳兰沧海看他一眼,轻笑一下,“实不相瞒,这些时日,本宫与茜女朝夕相处,自有情份,也不用你替她感谢。”
江璞玉神色阴郁。“女嫁从夫,马茜女终究是臣的人。”
“本宫若没记错,当初你在宴席上,曾随意将自己的姬妾送于本宫,依本宫看来,丞相不拒世俗,没必要跟本宫这般较真。”
“臣不想跟殿下打嘴仗,殿下将臣之姬妾留于府内,已是实属不礼之举,现今,又害她受伤,殿下还有何资格再留她在此?”江璞玉越来越浮躁,禁不住出言直白。
纳兰沧海淡淡笑着睨着江璞玉,稍顿,便道:“也罢,本宫这就回去问问她,她若愿意随你回去,本宫绝不强留。”
江璞玉没想到他突然就松口了,神情一松,道:“谢殿下成全。”
纳兰沧海淡笑了笑,转身,从侧门出殿。
江璞玉凝着眉心,望着纳兰沧海没了身影,这才回转身来,只觉得胸口憋闷沉痛,似喘不过气来,他拂着袖,心事重重的缓步走出殿门。
他脸上的神情很凝重,并没有找到马茜女踪迹的喜悦,他情愿她浪迹天涯,哪怕沦为乞丐,也不想她逗留在流王府!这个结果,是他最介意的结果,可是,他纵是心有不甘,却还是来了。
无论如何,一切得先将马茜女带回相府再说。
这个小女人,真是……
“丞相?”一声轻微的声音从后传来,将江璞玉从神思游离中拉回,他本能的回身,只见,站在他背后的,是宁香儿。
有一丝愕然。
方才许是他太沉津于心,完全没有旁的心思,所以望见宁香儿的瞬间,面上还有些懵懂和迷茫。
江璞玉的神情让宁香儿心中大怒,却还得保持着优雅款款笑道:“不知丞相到此,本妃有礼了。”
江璞玉定定的望着她,如今的宁香儿,身为皇子妃,裉去了当初的清涩,已是出落的美艳逼人。江璞玉迟疑了片刻,浅浅行礼,“臣见过皇子妃。”
宁香儿美目轻眨,轻声道:“璞玉……”
江璞玉不着痕迹的打断她,“臣与殿下还有事相商,告退。”说完,转身就想回殿中。
宁香儿连忙唤住他,“丞相留步。”
江璞玉不得不停下。他来之前,并不是不知道她宁香儿在此,但他顾不上顾虑,心思全被马茜女私逃的怒火代替。而现在,他已经一心想带回茜女,更是将府内还有她宁香儿一事丢于脑后,此番见到宁香儿,略有些意外和愕然,甚至,还有种横生枝节的烦躁。
“不知丞相来王府,可有何要事?”宁香儿已知道马茜女是江璞玉的宠姬,自她嫁入王府,江璞玉就只在殿下生辰时来过王府一次,这次突然来,她心中怀疑是为着马茜女。
江璞玉是个犀利的人,既然她问了,他也不扭捏隐瞒,“臣的姬妾在王府,臣来带人。”说到此,他想到殿下说茜女被宁香儿所伤,目光中就越发冷酷。
宁香儿脸色煞白,江璞玉心高气傲,如今竟然为了一个马茜女,就不计前嫌来王府要人,看来,他真的……十分在意那个女人!
“臣告退。”江璞玉不等她回话,就果然的想走人。
“香儿还以为,璞玉不会再宠爱任何人。”或许是嫉妒,或者是虚荣,宁香儿急切中带着醋意地说。
江璞玉侧目,冷哼一声,讥讽道:“皇子妃在王府内对臣说暧昧的话,实在有失妇德。”
“你……”宁香儿没想到江璞玉竟然这般羞辱她,气急败坏,“江璞玉,你太过分了!”
“臣如何过分?倒是皇子妃你,刻意来此是为何意?你不怕殿下怪罪,臣可吃罪不起!”
“江璞玉你血口喷人,王府是本妃的家,本妃想去哪儿去哪儿,你敢污蔑本妃,本妃……”
“宁香儿,不要以为你是皇子妃,本相就会惧你。”江璞玉阴了神色,字字阴狠地道,“如若你再胆敢残害本相的人,本相绝不客气。”
“你敢……”宁香儿美目圆瞪,气到全身发抖,“江璞玉你为了一个贱婢,这般恐吓本妃!”
江璞玉轻蔑的哼了一声,说了四个字,“自取其辱。”一拂袖,翩然离去。
“江璞玉……”宁香儿恨的咬牙切齿,面容扭曲,却也只能干瞪着眼看着他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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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外,轻微的脚步声渐近,茜女猛的坐床上坐起来,忐忑不安的看着纳兰沧海进门,他离开的这一刻钟,她坐立不安,满面愁容,紧张又期盼的等待着。
期盼?
对,也许是女人的虚荣吧,她潜意识里是想让江璞玉来寻她的。
当纳兰沧海掀了帘子进来,她就睁着一双大眼睛水汪汪的望着他。
纳兰沧海看清了她眼中的期待,神情却平静,他走到她身边,温和的望着她,说:“茜女,江璞玉想带你去相府。”
茜女一颗心放下,又提起,矛盾的垂下眼帘,皱眉不语。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他能来找她,代表他并未完全忘记她,这些天的惶惑定下了,可是终是心有不甘。她怎么可以再回相府?
莫说他江璞玉性情古怪,喜怒无常,她呆在他身边就战战兢兢,若他能诚意待她,为了孩子,她也许会认命。可现如今,他已娶了正夫人,她又当如何自处?何况她都跑出来了,因何能再回到那种境地?
更让她难受的,不仅在“理”上他已有妻,在“情”字上,她更是难忍,想到他心有所属,她心中难平。
于情于理,她,马茜女,是绝不愿重蹈覆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