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姑娘今日许是心情不好,方才听文绣与静仪谈起,你今日罚了一个贴身的婢女?”郡主淡淡的看着茜女。
茜女顿了顿,心想,传的可真快。“回郡主,是。”
“唉,丞相也真是,你身边听说也只有一个奴婢服侍,既然这般宠你,却不知道关心体恤,如今没有奴婢服侍是不成的,不如,本郡主把身边的奴婢放到你身边服侍可好?”纳兰幽青面容正正,说话慢慢,看不出有任何不妥和心机。
茜女却是心中冷笑,丫的让丞相说准了,还真是无孔不入,想把她的丫鬟放在她身边,那不是时时监控?“茜女谢过郡主,郡主身边的人也是尊贵的,茜女怎能接手,丞相已说了,会立即买几名奴婢任我挑。”说着,不免脸上带了几分骄气。
这话听的三个女人都不舒服了。纳兰幽青用心在她身上一溜,只见她未配一件服饰,十分寒酸,便淡淡道:“既然丞相对马妹妹如此关切疼惜,本郡主倒是瞎费心了。只是马姑娘受恩宠如此,女凭夫贵,应该谨记装束之礼。”
茜女垂目往自己身上看了一眼。
蓝静仪见郡主都出言找茬,她像得到了鼓励,赶紧顺着埋汰茜女,“就是啊,你来给郡主请安,穿的这么素气,不知道的,还当是恃宠而骄,不屑于郡主呢。”
茜女没有看她们,对她们的挑衅满不在乎的一笑,道:“茜女岂敢看不起郡主,便是因着郡主身份尊贵,乃是红花,茜女穿戴素雅来陪衬郡主,甘当绿叶,岂不是对郡主最大的敬意。”
纳兰幽青敛了神色,一时无话。
蓝静仪脸上也干了,怯怯的看了郡主一眼,怕是自己马屁没拍好,反惹郡主不喜。
范文绣见气氛尴尬,忙出言调和,“这么说来,大家都是好意,茜女妹妹虽然穿戴素了些,可是细看发丝不乱,还是很诚心的。”
茜女心冷笑,今儿个怎么都眼睛巴巴的瞧上她的装扮了?她又不是宠物,让她们围观。当即心情就不好,脸上皮笑肉不笑地道:“范姐姐真是眼明,说的不错,今儿个为了表示歉意,茜女梳妆打扮了好些时,这发式……还是丞相亲自为我梳的呢。”
得瑟的这么明显,范文绣和蓝静仪齐刷刷的拉了脸色,想假心假意的恭维几句,都觉得张不开嘴了。
纳兰幽青原本苍白的脸上,微微透出些铁青色,她看似面无波澜,可眼睛里却掩不住的痛楚。江丞相,这是想置她于何处?在她这个正妻郡主面前秀恩爱,容他的爱妾到她跟前示威,他是真的欺她心悦他么?
如此藐视她身后的皇室,他江璞玉真是够狂妄。
“没有其它事,你们且都回去吧。”忍着气淡淡说了句,瞥开了眼。
茜女选择无视众人的表情,翩翩下拜,“是,郡主。”说完,转过身,婀娜多姿的走了。
出了院落,她还在想,感觉自己特别像电视剧里特别阴险狡猾不讲理的女二。
她的背后,郡主三人还在生闷气。
蓝静仪盯着空无的院门口,咬着牙低声道:“这马茜女太不知好歹,居然敢在郡主面前耍威风。”
范文绣叹了口气,“到底是仗着丞相宠她,我们就别说了。”
“单逞口舌之快有何用?”纳兰幽青冷冷瞥了她们二人一眼,“本郡主叫你们出来,难道不知道该怎样灭她的威风吗?”
蓝静仪脸色大变,连忙讨好地道:“静仪知道,自然是得丞相的好……”
“那么你们又做了什么?”纳兰幽青鲜见这么严厉的表情,别看平时柔弱,一旦板起脸,自是有着皇室贵族的气势。“多少日子了,丞相连你们一眼都未看!”
蓝静仪和范文绣又尴尬又惶恐,范文绣道:“郡主息怒,实在是那马茜女妖媚之术太过张扬,又与丞相住在一个院子,我与静仪也是费尽心机想入丞相的眼,只是还没找到时机。”
纳兰幽青傲然道:“本郡主不是给每个人都有机会的,自己把握不住,以后别怪本郡主不帮你们了。”
蓝静仪扑通一声跪下,神秘兮兮地道:“郡主放心,静仪已是心里有主意了。”
“哦?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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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经两日了,茜女坐立不安,担心梅香在后杂院里怎样,想找机会去看她,又犹豫着保持着距离。
江璞玉昨日就让吴逊买了几个婢女,带到她跟前看,让她挑,她挑来挑去,都怕会养出感情,那不是前功尽弃?再者,对于生人,她也不习惯她们在身边。总之,她还是没定下来。
江璞玉没有嫌弃她挑挑捡捡,而且还很支持她的“认真仔细”,她不喜欢,他绝不强迫,不想让她用着不踏实不顺手。他也不嫌麻烦,每天让吴逊带几个人给她挑选。
这会儿吴逊又带了四个小姑娘,到了她的院子里。
茜女心道这么耗着也不是办法,她这样挑的久了,不仅江璞玉会怀疑她念旧舍不得梅香,恐怕郡主会说她事儿精。于是决定在这里面挑上一个,便说:“都留下吧,我从中挑一个。先试试看哪个更乖巧。”
吴逊依她所言,将婢女们都留下,又叮嘱她们一番,走了。
茜女心里烦闷,就叫上四个婢女一起,到院子外面走走。这么走着走着,就不知不觉去到了后杂院,远远的她停了步子,看到梅香小小的身板背了一堆柴,压的她全身都垮了,她却紧闭着唇不出声,到木墩子上去劈。
以前她在这里的时候,却是没做过这么粗重的活,如今许是其他人见她是被主子罚过来的,是被丢弃的丫鬟,就让她做些粗活。
她缓步走了过去。
梅香听到动静,猛的抬起头,看到是她丢了刀就奔了过来,激动的在她面前扑通一声跪下,“小姐!你终于来了!你是来接梅香回去的对不对?梅香好想小姐……”
茜女静静的看着她,冷冷地说:“看来你没有思任何过,依然是自称我。”
“……奴婢一时着急,给忘了,小姐原谅奴婢吧,奴婢真的知道错了……”
“梅香,你我主仆一场,我不再罚你,你走吧,离开相府。”茜女面无表情。
梅香脸色大变,连眼泪都忘了流,“小姐……你真的是小姐吗?为什么这样对奴婢?”
“你看到了,不过是一个奴婢而已,我还能怎样对你?如今我有四个奴婢,怎样都比你伺候的好,你若自愿走,我便给你些银钱,若是再纠结,就别怪我不客气。”茜女说完就要转身。
“小姐!”梅香突然大喊一声,冲着她重重磕了三个头,额头上似有血渗出,她木然的看着茜女,悲声道:“小姐既然不愿留奴婢,奴婢也不再缠着小姐,只愿奴婢走后,小姐能好好保重自己。”
茜女望着她,重重的点了点头。然后从袖子里,拿出了私攒的碎银,交到她手中,望着她的眼睛说:“走远一点,我不想再看到你。”
梅香捧着钱哭成泪人。
茜女回头看了看身侧的一婢女,道:“你留下看着她,将她送出相府。”说完一狠心,没有再看梅香一眼,转身快步离去。
“小姐……”梅香无望的唤了一声,扑地哭泣。
茜女心烦意乱的暴走了好一会儿,直到发觉在相府内转了好久,才平静下来,过一会儿那个留下送梅香的婢女跑过来,告诉她梅香已经出了相府,她点点头,然后走到一亭子里,叫婢女们远远站着,自己在亭子里坐着发呆。
梅香从小在马府长大,年纪还小,如今出了相府,她肯定是一片迷茫,不知道该去哪儿。
那点碎银,够她吃几天饭的?又够她住几天客栈的?原是想保护她,可是她又可有生存的能力?她到底这样做是救了她还是害了她?
心里翻来覆去的想的心焦,又无可奈何没有办法。她自己都是个生死未卜的,牵着梅香做什么,如今只要到了外头,天大地大靠自己的本事吃饭,也好过她,如今是囚中的雀儿……
“这么冷的天,怎么坐在外边?”一道清越的声音,穿过缕缕秋风,悠悠扬扬的传到了她的耳中。真是好听的声音,真是……熟悉的声音。一回头……七皇子?!
纳兰沧海浅笑盈盈的从绿莹莹的花丛中走来,浓郁的墨发自由的垂至腰际,如水流淌,随着他的走动像海藻浮动,十分动人。他一身浅蓝色宽衫大袖,褒衣博带,腰系玉佩,说不出的风雅迷人。
茜女猛的在这里看着他,冷不丁的又失神了一下。真心不是她花心,她是对丞相有情的,亦喜爱他绝代风华,但也许想着不长久,所以未完全倾注于他。而纳兰沧海不同,他像一个梦中情人,那么温柔,那么完美,远远的看着,赏心悦目,却又并不期望靠近。
望着茜女痴迷的眼神,纳兰沧海抿嘴轻浅一笑,眼波闪烁,如同翦水,上得台阶,随即就将身上的披风解下来,上前为她披上,语调略嗔怪地道:“在想什么想的出神?这里风大,奴婢们都是怎么照顾你的?”
“你……殿下,你怎么会在这里?”茜女恍恍地望着他,一时有些发懵。
“傻丫头,你怎得忘了?我不是说过会来看望你的吗?”纳兰沧海嘴角含笑,伸手将她额角的发收起。
茜女蓦然才觉得两人相距的过于亲密,不着痕迹的后退一步,仍是有些心虚,“殿下……怎会专门来看望我。”
“嗯,是啊,不过顺便,也来看看青儿。”纳兰沧海语调平缓,总算正了正脸色。
茜女松了口气,点了下头,回过神来赶紧屈了屈膝,“刚才没有跟殿下行礼,是茜女失态了。”
纳兰沧海扶住她胳膊,“你又来了,说过多少次了,跟我不必行礼。”
“那怎么行,你是殿下,我只是相府一个小小的姬妾。”茜女淡淡笑着,语气有些凉,跟他划清界线,也提醒自己别痴心妄想。
纳兰沧海望着她,微微叹气,没有追究这些问题,转而问道:“你回相府这些天过的好吗?”
茜女微顿,想起江璞玉对她的各种宠,亦是眉眼含喜,微微点头,“丞相对我很好。”
纳兰沧海望着她,虽然脸上在笑,眼睛里却难掩失落。“那便好,我担心你的身子,过来看看。”
“谢殿下关心。”茜女看了看他,心中有些疑惑,“丞相他……不在吗?为何殿下一人来此?”
“哦,他在书房,我是中间去看望了青儿,出来时看到你,才过来的。”
茜女眼珠微转,心不在焉的点头,“哦。”
纳兰沧海盯住她,凤眸微挑,“怎么?你以为我提出来看望你,他会不同意吗?”
茜女慌忙摇头,“不不,茜女从未这样想。”其实她这样想的很厉害,就江璞玉那小心眼,霸道狂,他哪里会顾面子说同意?他才不会同意!
所以,他们私下去见面就更不好了,茜女想着心里有些慌,正想说道别的话,又突然脑子里叮的一声,猛抬头,充满激情的看着他。
纳兰沧海突见她这神态,不禁心跳面热,眼波疑惑地问道:“怎么了?”
茜女后退一步,突然郑重的跪了下去。
纳兰沧海脸一灰,本能的弯腰去扶她,“又下跪作甚?”
“殿下,茜女有要事相求,求殿下帮帮我。”茜女急促地说,时间紧急,她不敢迟疑。
纳兰沧海拧着好看的眉心,心疼的道:“有何事你说便是,任何事我都答应你,何需如此。”
茜女感激的看他一眼,站起身来,道:“我知殿下宅心仁厚,才冒然出言。希望殿下不要怪罪。”
“到底是什么事?”
“我原是有一丫鬟,叫做梅香,殿下见过她,就是去王府找我的那个,近日她犯了错,又不知悔改,我便将她赶出了相府,但是出了气后又想着,她一个小丫鬟,没有生存的经验,怕一人到外边后受了欺负,殿下,我知道只是一个小丫鬟,劳您殿下之尊实在是……我没有别的要求,只是想求殿下派个人将她安置下,能有个生活就行。”茜女一口气,将所求之事说了出来。
纳兰沧海望着她,目光深情又无奈,“我当是什么,区区小事,还让你这般相求么?你放心,我出了相府就派人去找那小丫鬟。”
茜女一颗石头落了地,脸上绽放烟花般的笑容,“谢殿下,我就知道,有殿下在,我就什么也不担心了。”
纳兰沧海迎着她无邪的笑脸,听着她顺耳的话,不由如春风拂面,心神旖旎,说出的话更加的柔情似水,“有茜女这般信任,赴汤蹈火也值了。”
茜女猛的一个激灵,直觉得两人你倾我慕的真是暧昧极了,连忙收敛了笑容,后退一步错开距离,“茜女总是有劳殿下,真是惭愧。”
纳兰沧海不在意的笑着,“你方才脸色一直很差,就是因为这个吗?”
茜女不好意思地点头,“让殿下见笑了。”
“不,”纳兰沧海眸子一深,柔声道:“茜女为着一个奴婢,便忧心于此,可见是多么善良重情之人。”
茜女笑着摇头,“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好一个人非草木啊。”纳兰沧海若有所思的叹了句。
茜女求完了事,便不想再逗留,于是笑盈盈的福了福身,欢快地说:“有殿下帮忙,茜女已没甚烦恼的事了,殿下也可放心我了,天色不早,茜女且先回了。”
纳兰沧海脸上有些失望,目中略带不舍,苦笑着酸道:“本宫好不容易见你一次,你倒是急着走。”
茜女慌慌的看了看他,“……怕是殿下也不便在外太久。”
纳兰沧海岂会不知她的担心,却无视地说:“好吧,你住在哪个院子?我送你回去。”
这……在自己家里,她会迷路么?
“别拒绝,我们一起走走,说说话。”纳兰沧海大方的笑着,转身来,就下了台阶。
茜女只好随行,“我住在丞相的院子。”
纳兰沧海脚步一顿,扭回头眼神异样的看住她。
竟是将茜女看的有些别扭,“还是……我自己回吧。”
“没事,我送你。”纳兰沧海坚持着。
茜女心里叹息,他真是权大胆大,不怕事儿,可是她怕呀!
忐忑不安的刚走出一段草丛,突然就见前方江璞玉迈着闲庭散步着走过来。
茜女吓的住了步子。
纳兰沧海也停住,回头,安抚:“莫怕。”
江璞玉自望见他们一路同行,脸上的表情就唰的沉下来,一双清目如寒剑出鞘,当下步子也加快了几分。“还当殿下去探视郡主,却原来,在花园里勾搭本相的姬妾。”说罢,眼波若有若无的滑到了茜女肩上的披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