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璞玉也不理她,当作没看见,悠哉游哉的走到一张兽皮软塌前,旋身坐下,身子一斜,舒服的倚上去。单手支腮,眼波轻慢地看着茜女。
茜女这就不爽了?她在搞破坏,不该来点反应吗?这是瞧不起她?
她一不爽不简单,手里又不知摸着了什么,反正就这么又摔到了他面前。怎么的?她就摔了!发火呀!
其实茜女这回败家了,她本不是这种人,都是被江璞玉逼成了神经病呀,她真心很惜财,这几天说实话,她摔一件东西,心里疼好半晌呢。可不是为了表示抗议吗?表示抗议得付出代价呀,所以,她也没办法不是。
可是人家江璞玉竟然还是视若无睹,竟然半眯起眼睛,昏昏欲睡了。
茜女盯着他,努力的扶着墙走过去,“我在摔东西,这个,那个,看到没?听说值不少钱呢!”
“哦?听谁说的,值多少呀!”江璞玉懒洋洋的挑了下眼皮。
茜女挑了挑眉,眼珠子乱转,“那……那也得一千两吧。”
“哦,才一千两。”漫不经心的。
“一千两还少?听说这是什么贡品!”
江璞玉瞥她一眼,“摔碎的是你,到时候拿你去抵贡品好了。”
“……”茜女嘴角抽了抽,“我可抵不了。”
“怎么抵不了?在本相眼里,我们茜女可是无价宝呢。”说完,薄唇一勾,笑得特别贱。
茜女脸上发红,又不禁恼火,“好啊,虽然姑奶奶是无价宝,那就索性多摔几个,不亏本!”说完,她又兴冲冲去抓另一个玉颈台。
“这东西碎了可利着呢,小心别扎了脚。”江璞玉也没睁眼,好心好意的提醒。
茜女更加恼火,看了看手中的宝贝,实在心疼,就又放了回去,“你是故意来气我的对不对?江璞玉,你就是个败类!”
江璞玉睁开眼,似笑非笑的望着她,劝道:“乖,以后切莫轻易动气,小心我儿子。”
茜女一听七窍生烟,他居然还有脸说?当即怒吼:“混帐!那是谁给老娘下的软骨散!你还好意思说不能动气,你居然给我下毒,你还是不是人!居然想毒杀亲子!”
江璞玉浑身微微一震,面上却并无波澜,嘴里意味深长的念着:“毒杀亲子……”
茜女幡然醒悟,不禁也是冷汗淋淋,羞愤难当,她真是……被这个无耻之徒给气傻了,居然亲口……
江璞玉这边的神色也开始灿烂了,他弯起双眉,眼睛里繁星点点,提起身子,缓缓从塌上站起来,嘴角勾着一抹得意的笑,一步一步走到她面前。
茜女竟是不敢迎他的目光,本能的后退。
江璞玉一把攥住她的手腕,将她拉到怀里,坚硬而柔韧的胸膛贴着她瑟瑟发抖的小身体,他不禁心神荡漾,低下头,温热的呼吸扑在她额上,他说:“终于承认是本相的儿子了么?”
茜女脸色时白时红,一口气噎在喉咙口,不知怎么说才好。
“早说不就好了?就不会受这些天的折腾了,到底为何跟我斗气呢?你不为我,不为自己,也得为了孩子。”江璞玉得意满满的说着,那慢慢的语调,轻松张扬的声音,都听了让人窝火。
茜女抬起眼,瞪着他,“你少得意!这孩子是我的,我不会让他认你!”
江璞玉的眼中一闪而过的犀利,但很快,就强压了下去,依然温柔的抚摸着她,嘴里哄着,“好了,上次是我不对,不该疑你,实在是,太过在意,以后,断不会再这样伤你,你别闹了,若伤了孩子,可就来不及了。”
“你少假惺惺,若是真的在乎,就不会下这等毒手了,你……”茜女说着说着,不禁伤起心来,“害我吃了这么多软骨散,孩子说不定已经是畸形了!你不配做他的父亲!你这个坏人!”
江璞玉见到她落泪,听着她的痛斥,不禁也愧疚难过,不停的轻抚着她,拥紧她,“是我错了,我嫉妒的发了疯,你放心,孩子不会有事的,我下的剂量非常小,不会影响到孩子。”
“哼,你这种人,就是没人性,为了自己的暴虐,不惜一切,我不会原谅你。”茜女生气的用力将他推开,江璞玉不准她离开,只一使力就轻易将她又拽回来,紧紧抱住,哄:“是我错,都是我错……谁叫你气我,谁叫你伤我,我也是气疯了,才会这样对你,以后不会了……”
“鬼才相信你,你天生就是个变态鬼!”茜女固执的从他怀里挣出来,不依不饶的瞪住他,一想起他曾经的许诺,她心里又更加冰凉,“我不会让孩子像你一样,也不会让他生在这个家。”
江璞玉神色一凌,“你说什么?”
“你最好放我走,远走高飞,否则,我情愿不生他。”茜女说的残忍。
江璞玉攥紧她手腕,“到底是为什么?”
“因为我不想让他做一个低人一等的庶子!或者庶女!”茜女提高了声音,字字坚定,“在这个人分三六九等的世界,我不想让我的孩子一出生就被人瞧不起,被忽略,一出生就低人一等!”
“谁说会让他低人一等!是本相的儿子哪个敢轻看?!”江璞玉也生了怒,恨恨地咬牙道。
“哼!哼哼,”茜女冷笑,“嘴上说着平等,说着不轻看,那么为什么只让他做庶子!”
江璞玉皱眉,“你这是无理取闹!”
“我无理取闹?呵呵……”茜女心更凉了,心也更笃定了,“好啊,是的,我知道,你们受嫡庶的教育,是觉得我强人所难了,不错,郡主再不喜欢,也是郡主,也是正妻,我算什么,丞相啊,既然我要的你给不了,何不做次好人,将我放了。”
江璞玉的眸子在缩,又缩了缩,不知是用多么大的忍力才将气焰压下去,“你不要恃宠而骄!”
“我不想骄傲,我只想自由,丞相,我要的多吗?不多,只有一个自由的天地,若我能去到一个属于我自己的地方,就算再小,我的孩子也是我手心里的宝贝,是唯一的王子公主。”
“你休想!”江璞玉脸色铁青,一拂袖,怒火自全身冲发,肆意张扬,“马茜女,你不要以为,你想做什么就是什么,你当自己是谁,在本相面前,没有你说话的份!”
茜女全身一震,也气极反笑,“好啊,可以,你不放我,随你,不过你听着,你一天不放我,我就一天不吃饭,生生将你儿子饿死,看到时候,谁能撑得过谁!”
江璞玉一动不动的盯着她,全身的气焰都冲到了头顶,“刘茜女,你有本事,蛇蝎心肠的女人,居然拿孩子来威胁我?”
“怎样?你害怕吗?别以为我做不出。这孩子若是在你这恶魔底下当庶子,那还不如别出生。我这,也是为了他好。”茜女说的不痛不痒。
江璞玉内心里怒火万丈,可是,怒极便是不再发作,他只是冷冷的看着她,“到底是个什么女人,居然为争嫡庶,情愿放弃夫君,难道,本相宠爱你,独宠你,这些还不够吗?你是一定要争这正妻之位吗?”
“我不稀罕!”茜女毫不退让,恨恨地盯着他,“我说了我全部都不要,只要远走高飞,不再与你相见!”
“放肆!”江璞玉怒吼一声,却见她变白的脸,又强行压下了怒火,“说的清高,可是到底,还不是个庸俗的女人!”
茜女知道跟他解释也解释不清,他永远不会懂她的需要。他不会懂,爱除了宠,还有尊敬。
跟他这种人费口舌,她真是愚蠢。
转身去,冷漠的避开他,坐到一旁的椅子,她的体力这一会儿,快给耗尽了。
江璞玉定定地看着她坐在那里直喘气,心头又气又疼,他也不知道,这个女人到底在执拗什么!难道他的宠爱,还抵不过一个嫡庶的虚名吗?他不服气,他也不甘心!
“好,马茜女,你出息了。”他冷嗤,“你既然想跟本相斗,那本相就奉陪到底!”
说完,他就转身欲走。
茜女有些不甘,禁不住强调了句:“我真的不吃饭!真的饿死你儿子!”
“好,本相成全你。”江璞玉轻飘飘的就应了,而且还挑衅地笑了笑,“希望你到时候,可别后悔。”
“江璞玉,你……”茜女没想到他居然真的这么冷血,就这么若无其事的笑着,走了……
“江璞玉你不是人……”两秒后,院子里传来她歇斯底里的咒骂声。
&
皇宫。
江璞玉自从有了儿子,那是精神气儿爽,走路有劲,吃嘛嘛香,身体倍棒。
断了多少天的早朝,今日在朝堂上,终于见到了他鹤立鸡群的身影。
也难得丞相春风满面,不厌烦各位大臣前来的恭维。
连皇上也不免吃惊,丞相前些日情绪不愉连朝也不上,今日一来就这么畅快,不免让人好奇到底是什么影响了江丞相的喜怒。
不过江丞相不在则已,一到大堂上,依然语惊四座,傲视群雄。
下朝后,这江丞相竟也一改往日的孤傲,边往宫外走,边与上前来搭讪讨好的朝臣敷衍两句,有不少人见今天江丞相的改变,不禁暗喜,均忘了丞相随意诛杀大臣之女的传闻,都开始盘算着将自己的女儿再送进相府呢。
江璞玉正与人一同走着,眼波一瞥,路旁不远处有一半掩的身影,他半眯了眼,跟身边的人道别,转身,走向了旁边的小道。
这般悠哉游哉的走着,很快,就只余他一人在闲逛。
树后的宫女阿碧小碎步走上前,恭敬道:“丞相。”
江璞玉冷漠看她一眼,“何事?”
“请丞相移步。”
江璞玉绷着脸,迟疑片刻,便跟随她走向隐蔽的小路。
透过一条莽莽榛榛树丛繁茂的小路,一出去,豁然开朗,连接着一个独立八角亭,亭内四面屏风。
江璞玉看着这景,绷着脸犹豫不前。
宫女小心的停在他身前,恳求:“请丞相入亭。”
江璞玉看了她一眼,突然转身欲走。
“丞相……”宫女低声急唤。
身后,从亭子里优美典雅的走出一女子,抬手阻止了宫女,冲着那倔强的背影,她急切的轻唤了句:“璞玉!”
声音甜美温柔,似二月新柳,似高山流水。
江璞玉站住脚步,久久不肯回头。
现在不回头,后悔刚才不该来。
女子望着他的执意,眼睛里渐渐落入愧疚与心疼。她身份高贵,凤冠霞披,一张巴掌大的小脸,吹弹可破,她肌肤胜雪,眉目如画,她身姿妖媚,动静皆宜,她堪比人间尤物,塞过闭月羞花。
你无法想像她的美貌,是千种琉璃万种宝珠所不能媲美的。
她是世间所有美好的精华。
她的美,能让所有人为之倾倒,甘拜裙下。
然而,江璞玉回转身来,眼波对上她,却尽是疏离,冷酷,甚至是厌弃!
“璞玉……”见他回身,她的脸上渐渐漾开微笑,这一笑何止百媚生,婉如鲜花在阳光下绽放,恰如露珠在荷叶上流连。
江璞玉望着她,心中久久的不能平静,不见她,倒也可以忘了,可是见了……这么多年了,她依然美如当初,她的美,她的笑,竟一如那年那天……
她的美,只会让他……恨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