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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当夜幕降临,空气中就会升起暧昧的气氛。
自入宫那日起,茜女又遇到了让她尴尬的问题。
她头一天来,还记得纳兰沧海为了迎合她让宫女将空旷的寝宫围出一个小阁间,温馨浪漫。纳兰沧海是个心思细腻的人儿。当她进入到寝宫内,发现这里已然又是一番变化,除了在殿中央那座豪华厚重的龙床外,一道轻纱隔开,另一侧又放了一张松软的塌。
上面以纯白色的皮毛毯铺了,长长的毯子一直延伸到地,枕头和被子也全中白色的,十分的洁净舒适,一头的床头柜上还细致的放着些零碎用品,包括镜子,手绢。
这一幕去掉了茜女心中的担忧后,又带来了另一层的尴尬。她记得刚来时她很刻板直接的说不让他碰她,他遵守着,她却有种奇怪的抱歉在心中。不为别的,只觉得时刻让这个男人迁就她,自己确实是在恃宠而骄。
“不用觉得很奇怪,朕这些年一个人习惯了,多个人还不习惯。”仿佛是为了解除她心中的怪异,化解两人面临的尴尬问题,纳兰沧海故无轻松的说着,掀了纱幔坐到了床头上,身子微斜,倚在床头,神色略显疲倦。
“……一天很累吗?”茜女站在那儿有些无所事事,看他这样,提起精神问。
纳兰沧海冲她微笑,“是有点,每天有看不完的奏折啊。”
茜女心疼,“做皇上也不容易呀。”
纳兰沧海抿嘴一笑,眼神里柔的能溢出水来,忍不住伸臂拉住她的手,轻声道:“不管是做皇子,太子,还是现在的皇上,哪一个位子都不容易。但是只要看到你,就觉得没有什么可报怨的。”
纳兰沧海这番话说的很接地气,也让茜女很心动,一时望着他,不知该说什么好。纵使她是带了极大的决心来利用他的,但是面对他以后,她还是冷不下心肠。毕竟自己曾经受到的伤害和苦难,并与他无关。她该恨该狠的人是江璞玉,沧海他不是她的仇人,而是她很亲的人。
今日她面对幽青郡主,并没有她想像中的愤恨,也许是因为初见小女儿,她的心都被孩子吸引了,掩盖了对幽青郡主的仇恨,如今细想回来,她为报仇而来,却在面对太后和幽青两个仇人时,无动于衷,她真的很菜鸟。但是,来日方长,她能学会隐忍是好的。只是这两个女人,都是纳兰沧海的亲人啊,她该怎么办?
“怎么了?在想什么?”纳兰沧海深深的望住她,轻声提醒。除了头一天她表现的很刻意的冷峻,现在的她,常在他面前失态。若不是心中有事情,怎会如此。
“哦,没什么,我看你也累了,我服侍你早些休息吧。”茜女连忙回神,应道。
纳兰沧海摇摇头,“我倒还想多与你聊一聊。这些日子,你天天在母后那儿,我想跟你说话话,都很难。”
茜女一笑,“皇上怎么又是我我的,皇上该自称是朕。”
纳兰沧海不在意的笑笑,“在心爱的人面前,朕便是我。”
茜女有些脸红,“怎么,这么快皇上爱上臣妾了吗?”
“兰儿将是朕的皇后,皇上爱皇后,天经地义。”
“好了,我说不过你。来吧,你白天很累了,真得好好休息。”茜女不想再直面这个问题,就索性蹲下身去,帮他裉鞋。为他做些事,一来是真的想为他这么做,二来,是想补偿他。
纳兰沧海有些别扭的看着她熟练的服侍他,脸上眼睛里都是柔情,但是突然的,他胸口一阵难受咳嗽出声,“咳咳……”
茜女抬起头来,担忧的问:“怎么了?”
纳兰沧海连忙摆了下手,“无妨,许是累着了,休息一下就好。”
但是茜女看他的脸色不大对,还是很担心的坐到他身边,仔细看他的神色,“皇上,你脸色不太好,你是不是生病了?传太医看看吧。”
纳兰沧海突然有些焦急的握住她的手,“不必,大惊小怪的。”
他越是这样,茜女越是不放心,顺手将他的手腕一握,按上他的脉搏。跟着师父不仅学了武功,连医术也有小成,她现在中西古今结合,可以算是个小医师了。
“你受了内伤?”茜女心中一跳,紧张的看住他,“怎么回事?”
纳兰沧海有些别扭的抽回手,轻叹了口气,“这几年不停的打仗,落下些伤痕不足为奇。”
茜女望着他,一下心沉如海。这些年,自她认识他,总以为他是高高在上,永远温温淡淡,平平和和,认为他强大他高贵他包容他无所不能,她竟是忘了,他也只是个人,他会受伤!即使是皇上他也有办不到的事得不到的东西,有承受不了的痛!
她竟将他忽略至此。
“你的内伤……错综复杂,伤的很重。”她一出口,竟觉得喉咙间哽咽难言。
纳兰沧海温柔的轻抚了抚她的手背,安慰道:“没事的,有太医帮我调养,过些时就没事了。”
茜女低头沉吟了一会儿,突然想到了用内力疗伤,立即抬起头,不由分说将他拉起来,强行将他扳过身体,要为他传功力。
“兰儿……莫耗费你的内力了,我这些伤你不行的……”纳兰沧海无奈又心疼的说着,有些抗拒她的帮助。
茜女板了脸色,“怎么会不行,总要试一试,你不信任我吗?”
“不是……”纳兰沧海连忙摇头。
“那就乖乖听话。”茜女将他的外袍慢慢裉下去,露出里面淡黄色的亵衣,也显出他略瘦的身板。茜女看的又心伤几分。“你是皇上,不能让外人帮你疗伤,亲近的人又无有能力,我不帮你,就不配做你的皇后。”
纳兰沧海微微颦起眉,不再拒绝。
茜女沉下心思,屏气凝神,开始为纳兰沧海输内力。
她并不擅长于为别人输内力,以往都是师父为她输,她只能有样学样的试着来,而且,在做这件事的时候,她的心里很平静,很安怡,也很愉悦。终于,她能为纳兰沧海做些什么了。
她知道,这几年,他看似外表十分的平和完美,可是,这一步步爬上皇位的道路,十分的曲折艰险,他受过多少伤,受过多少苦,她不得而知。他总是在她需要的时候站在她身后,好像什么都难不倒他,好像他是无有烦恼的仙子,但是其实,他受的伤和委屈比她更多。
新伤旧伤各种内伤,每一道伤都是他一个痛,好像从未真正的复元过,他的身体看似如此完美,为何里面伤痕累累,做为君王,他隐藏自己的病情伤势,好安定朝堂,所以,他竟是没有真正的医治过,或者是没有办法把自己医好。她一定,好好的给他治,还他一个健康结实的龙体。
“别胡思乱想,会走火入魔。”纳兰沧海感觉到她心思翻转,小声提醒她。
茜女连忙静下心,不再多想,只一心为他疗伤。
时间仿佛静止。
一个时辰后,茜女已经满身汗水,身体严重透支,实在撑不住,才渐渐停止了输送。
纳兰沧海亦长长吸了口气,感觉到身体内有温热的气流保护着自己的经络,每一寸细胞都精神焕发,他满足的勾起唇角,张开双臂,暗暗运了下功,果然感觉身体之内,已少许多疼痛。
身后,茜女虚弱的轻轻喘息。
纳兰沧海睁开眼睛,连忙回头,将她一把揽在怀里,“兰儿……你怎么样?”
茜女冲他微微一笑,“就是有些累……”
纳兰沧海用手绢为她擦汗,见她脸色苍白,心疼不已,“傻丫头,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怎么只想着一天就治好我呢?”
“也不是,我就是想能多帮你一些,就先帮帮你。”
“以后不许这么拼命,你身体也很弱。以后,不准你再为我输功力了。”纳兰沧海握着她软软的手指,不停的揉捏着,十分爱怜。
“皇上都给我皇后位子做了,我总得付出些诚意。”茜女笑笑的。
“你还开玩笑。”纳兰沧海叹了口气,突然问:“你怎么有这么高的内功?”
如果是茜女,原本一点武功都不会,现在突然变成高手实在匪夷所思。
“我是有师父的啊。”茜女简单的回答。
纳兰沧海知道,她这个师父是赢国人,赢国人里除了那个草包大王,还有这么个隐林高手,这不得不让他警惕。这事说来也奇怪,如果说她是细作,她也不会把师父的事说出来了。又或者,是欲盖弥彰?她师父会否利用她来休战?可是,这到底是为什么?这些如果都否定了,那她是茜女的可能性就更大了。如今越和她相处,她就越像茜女。只是,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到底是怎样的高手才能训练出这么高深的徒弟呢?不管怎么说,赢国有这么个人,还是不容小觑的。
茜女从纳兰沧海怀里挣脱出来,淡笑道:“时候不早了,我还是歇着了。”
“我抱你去。”纳兰沧海一脸的关怀,抱起她走向软塌,然后轻轻将她放在厚软的毛毯上,“我去让御膳房做些粥汤。”
“别去,我不吃。”茜女拉住他的衣袖,他顺势做到了塌前,紧紧握着她的小手,望着她,“一个姑娘家,学这么高的武功做什么?”
茜女转了下眼珠,“学点本事呗,人总是得学些本事的,不然,我刚才怎么为你疗伤呢?哦对了,现在你感觉怎么样?”
纳兰沧海欣慰一笑,“好了很多。”
茜女满足的点头,“那就好。”
“只是在后宫里,一个女有会武功会很危险的。”纳兰沧海的神色又有些忧心。
“为什么?”茜女刚问完,就立即想到了。唉,后宫里的女人是附属品,做为皇上的女人只能像手无寸铁的废人才行,不然,就会对皇上造成威胁,太后随时会有理由开除她!
“谢皇上提醒,臣妾会隐藏会武功的事。”
“母后已经知道了。”纳兰沧海叹了口气,看向她的目光有些小怨,“在你学礼仪的时候就表现出来了。”
“……那这可怎么办?”茜女一时也无奈。
“现在除了废掉你的武功……”
“不!”茜女紧张的提高声音,十分的抗拒。“我绝不会废武功的。”
“为什么?”纳兰沧海盯着她问。
“我好不容易学的!学武功很辛苦的!”茜女焦急的解释,“人只有会武功,变得更强大,才会不受欺负!”
纳兰沧海微微颦眉,眼神深邃。
“你放心,我保证绝不会伤害你就是了,你千万别打我武功的主意。我还得用武功治你的伤呢。”茜女拽着他的衣袖乞求。
“可是你知道,只这一个理由,母后就可以杀了你。”纳兰沧海一脸淡静。
茜女脸色一变,心猛的沉了,“……就算,让我放弃做皇后,我也绝不肯废去武功。”
纳兰沧海神色一惊,“对你这么重要吗?”
茜女觉得再聊恐怕就会聊出事儿来,立即垂下眼帘,道:“没了武功我就是个废人,没有安全感。再说,我也不能辜负了师父对我的恩惠。”
纳兰沧海缓缓点了点头,“也罢,我会帮你说情的。但是你记着,不到万不得已,不可使用武功。这是为你好。”
茜女心中一松,连忙讨好的谢道:“是是,谢谢皇上,臣妾一定记着您的嘱咐。”
纳兰沧海微微笑着抚了抚她的发,“你为朕呕心沥血,这份情朕铭记在心。闭上眼睛,朕在旁边陪陪你。”
“不必了,这么舒适的环境,我现在一闭眼就能睡着,皇上还是赶紧休息吧,趁热打铁好好的理顺一下内力。”
纳兰沧海还是依依不舍的望着她,“朕无妨,你先睡吧。”
“嗯,那……晚安。”茜女说着闭上了眼睛,嘴角还轻翘起来。
纳兰沧海却听的心中一顿,晚安?
好熟悉的两个字。
她真的是茜女?
是茜女吗?
总会有这些奇怪的字眼,只有茜女和别人不一样,这些,奇怪的东西,都是属于茜女的不对吗?
可是,她为什么变成这个模样,为什么不与他相认?她到底,是想做什么呢?
他的手在颤抖,怕她感觉到,连忙松开了她的手,独自坐在那里望着她的脸庞,悄悄震撼。
也许是太累了,茜女倒头入梦。
纳兰沧海一直坐在塌前陪着她,看着她,一直到深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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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觉,很沉。
但是茜女还是在梦中突然醒来,不知道是什么感应,她一骨碌坐起来,光着脚轻轻略过龙床,看了一眼在床上安睡的纳兰沧海,然后静悄悄的出了殿。
她感觉到了熟悉的想念的气息。
是师父!
她飞快的冲着那股子亲切的气息追去,然后一提气飞上了楼顶。
在空高的楼顶上,她看到了一袭白衣的师父,张胜丰。
他坐在瓦片上,身后皎月当空,长长的头发垂在他身侧,堆积如雪。他有着一头银白色的头发,和一双清亮的发紫的眼瞳,在这样幽静的夜晚,如若不是她最亲的人,她一定会吓晕过去,可是现在,她欢喜的朝他奔过去,甚至一下栽到了他的怀里,“师父……”
张胜丰没有想到她这么孩子气,短暂的惊怔后,又慈爱的以手环抱住她,轻轻拍着,“师父来看看你。”
茜女从他怀里贪婪的嗅着属于他的味道,一股子淡淡的药香味儿,清新的香草味儿,有时候让人会误会他是哪颗药草变的。他太不像人了,从外貌到骨子里,她的师父,就是与众不同。
她抬着下巴,倾慕骄傲的看着他美貌绝伦的师父。“兰儿想师父了,师父可想我了?”
张胜丰淡淡一笑,将她从怀里提拉出来,“没有这感觉,我是路过这儿,顺道来看看你。”
就觉得自己一腔热血都洒了狗血,茜女哼了一声撤开去,坐到这边,报复似的以指扯他垂在瓦片上的头发,“还说我是你唯一的徒弟呢,就这么不牵挂。”
“你已经出师了,我还担心什么。”张胜丰依旧淡淡的。
茜女恼恨的看住他,“师父,你哄哄我会死啊。”
张胜丰瞪她一眼,媚眼如丝,“目无尊长。”
茜女叹了口气,一斜身倚到他肩膀上,“好吧,就算你不想我,我还是很想师父,看到师父好开心。只有在师父面前,我才能想说什么说什么,想做什么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