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将她锁在玉虚宫,到了最后却反被她诓骗。她利用他对她毫无保留的信任,将自己的师父锁在他自己布下的阵法之中。整个玉虚宫上上下下因为不知道她到底想干什么,便也陪着她一起设计了自己的主子。谁叫他们的苏世神君宁肯自己吃亏也要宠着这个小徒弟呢?他们都以为自己是在遵从神君的指示。
这是梵音捉弄别人最成功的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她一个人来到了一片荒野之中,然后静静的等着那道杀劫的来临。只是一切还没开始,她便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五千年前她因为自己不懂男女之情已经负了那个少年一次,五千年后却又因为自己明白情为何物又辜负了那个少年一次。
她仍是记不起自己还是青央时的事情,可是她还记得师诏说起“您从未喜欢过我。”时的神情,那样的坦然反倒更让人觉得悲伤。
原来她真的辜负了很多很多人。
可是就像是师父所说的那样,不是所有事都可以偿还。
她只能选择一个人,其他人注定被辜负。而她唯一能做的,就是不再辜负她选择的人。
无论是五千年前,还是五千年后,她选择的都是同一个人。
想通了这一切之后,她从未像现在这样迫切的想要回忆起前世的事情。她好想知道前世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前世的自己当真没有喜欢过一直陪伴在自己身边的那个男人吗?若是当真如此的话,今世的她又为何始终对其无法忘怀。
“从前在阴间的时候总听那里的女鬼说,只有拥有那份记忆才是原本的那个人,如果没有了记忆,就是另一个人了,而我始终都想不起以前的一切,我从不觉得自己还是青央,现在的我并不像她。”她坐在玉虚宫门外的棠梨树边,头也不抬的对着寻到此处的来者说着一直深藏在自己心中的想法,“可你还记着曾经,你记得你喜欢的那个人到底是什么样子,你心心念念的只是她,并不是我。难道不是吗?”
她终于发觉自己为何会那般慌张,不仅仅是因为对管梨的歉疚,还有对师诏从始至终都没有转世的惶恐。
她一开始本以为他像自己一样以新的身份转世托生了,所以即使对方恢复了记忆,她也可以坦然的接受对方的情意,因为两人算是在这一世重新相识。可是如今却让她发现对方根本没有转世,也从未忘却过那一段往事。
他仍是她在传说中听闻的那个师诏,那个为了青央逆了天地的师诏。
他从未改变过,而她已经变了太多。
可是在听到她这个问题后,几日以来一直沉默不语的师诏却终于无所顾忌的开了口,“您现在看到的我与我以管梨的身份陪在您身边时也并不相似,这样的我,您还会接受吗?”
怎么不会呢?几日之前,梵音就已经想通了一切。那时她对他说“其实你不必担心我会觉得现在的你陌生,所以才以两个身份陪着我。无论你是以怎样的面容出现在我面前,我所认识的、喜欢的、记忆中的人都是你。”
从始至终,无论他是以怎样的面容出现在她面前,她喜欢上的那个人都是他。
如何改变,他仍然是他。
而现在,她所想的一切也可以被用在她自己的身上。
“您以为您变了许多,可是在我眼中,您从未改变。”他直直的迎向她诧异的目光,然后微微屈下右膝,垂首道,“隐瞒了您这么久,是我的错。如果您不希望看到我现在的样子,我还可以以他......”
“算了吧。”梵音想也不想的就拒绝了他这个提议,然后失笑道,“我刚刚已经记起真正的他是什么性子了,你学他学得其实一点也不像。”
如果不是太过刻意的地方,面前这个人在装作管梨与她相处至今的时候,不经意的眼神和神情都明明还是师诏的样子。现在想想,即使是那副桀骜不驯的神情也是那具肉身长久以来养成的习惯吧,始终与这个人无关。
她现在唯一需要的担心的就是,自己曾经认为自己是喜欢对方的脸。
她不否认,管梨的面容太让人惊艳,可是仔细想想,也许那只是更快的吸引了她的目光而已,她真正喜欢的还是朝夕相处之间那个明着处处“刁难”她,暗地里却时时刻刻保护着她,关心着她的人。
只要想到这一点,她就忍不住想问面前的人,“我就不问你为什么要以他的身份留在我身边了,以后我再向你解释我与他的事情。我只问你一件事,你以他的身份,他的相貌,学着他的性子与我相处,你就不怕我喜欢上他吗?”
怎么想,若是她真的为了管梨的外貌和那恶劣的性子动心了,那面前这个人岂不是仍是落得一场空?
空为他人做嫁衣。
“怕。”出乎意料的是,师诏想也不想的便这样回答了,但是很快又抬眸看向面前的她,笑着说道,“我怕您终会喜欢上他,可是我没权利左右您的决定,无论喜恶,都应该由您自己来选择。”
梵音不由一愣,然后顺口问道,“那如果我当真喜欢上他,你呢,你又该怎么办?”
“我是您的,始终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