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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二远赴异国破敌谋西域万里振天声(下)
任是非别了琳钰居次,打马南行。行约五十里,有一个商队,十三辆车,一百多随从,个个膀阔腰圆,虎背熊腰,腰间鼓起。汉朝武帝时,匈奴自单于以下,无不亲汉,到边关贸易,是极寻常的事,任是非也未在意,打马跟在后面。
行约三里路,来到叉路口,商队折而向西,任是非也不理睬,继续南行。行得里许,身后传来一声似牛吼非牛吼的叫声,任是非听过牛鸣马嘶,熊虎豺狼之声,未听过这声音,心道:“他奶奶的,这是什么声音?”回头望去,商队中有几十头怪物,似牛头而非牛头,颈子特长,有四五尺,背上有两座山峰,山峰之间,坐得有人,四足,奔跑之速,不下于骏马。
任是非走南闯北,南至岭南,北至狼居胥山,见识甚广,未见过如此怪物,大奇,心道:“他奶奶的,这是什么鬼东西?老子怎么没见过?老子瞧瞧去,是什么好玩物事。要是好玩,老子顺便弄一匹回中原,让大哥瞧瞧。”要是带一匹这物事回中原,定是大大露脸的事,不可不干,拨转马头,向商队赶去。
任是非刚和琳钰居次分手,一心想着伊人的好处,无心理会其他事,要不是这一声吼叫,任是非也不会在意,也不会生出惊天动地的事来。
这怪物不过是骆驼罢了,西域多骆驼,未与汉通,中原不见此物,任是非自是不识。骆驼除了用作坐骑外,驼峰还可制作佳肴,西域臣服于匈奴,年年进贡,骆驼自是少不了。
任是非驱马赶上商队,骆驼神骏不凡,惹人喜爱,心想老子这就去弄一头来玩玩。他本是胡闹顽皮之人,在山中呆了两年多,憋得实在狠了,早就想玩个痛快,见了骆驼,更是心痒难搔,双腿一夹马肚,冲了过去。一连过了七辆车,均无阻碍,到得第八辆车旁,窗帘掀开,露出一张满脸络腮的脸,手中马鞭甩将出来,夹头夹脑打向任是非。任是非手一伸,抓住马鞭,向外一带,车里的人身不由主地撞破窗格,摔将出来,落在数丈外。任是非和琳钰居次分手,心情奇劣,下手甚重,这人重重摔在地上,再加上身材胖大,足有一百七八十斤重,这一摔,着实结实,哼哼唧唧,半天爬不起来。
商队随行人众,纷纷亮出兵器,喝道:“不知死活的小子,休伤将军。”任是非心道:“他奶奶的,将军?什么狗屁不通的将军?”心念一动,想起适才马鞭摔出,力道甚大,不似寻常人,定有古怪,心道:“他奶奶的,要是匈奴将军,怎么会打扮成百姓?嗯,定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又想道:“这事教老子碰上了,不能不管。要不然,老子就不叫任是非,叫任无非。”虽是想到,玩心正盛,无暇理会。打马向前,随行人众,纷纷追来。任是非一边跑,一边盯着骆驼不放,不知要弄哪头好些。有白骆驼,黄骆驼,匹匹精神,一匹不比一匹差,竟是弄得任是非不知抢哪一匹好。
呼啦一声,一头白骆驼跟至身后,一身白毛在日光照射下,闪闪发光,甚是惹人喜爱。骆峰间坐着一个丈二金刚似的大汉,身似铁塔,大喝道:“小子,哪里逃?”这声大吼好不威猛,宛如平地一声雷,震人耳鼓,嗡嗡直响。蒲扇般的大手,直抓任是非腰间。
任是非冷笑一声,道:“找死。”袍袖向后一拂,大汉如中电击,全身酸麻,手臂不由自主地垂了下去。任是非左手在马背上一按,腾空而起,如鹰隼般,落在大汉背后。大汉久历战阵,应变甚速,一个肘锤,直撞任是非胸口。任是非在他曲池穴上一拂,大汉手臂发麻,劲力顿失。任是非抓住大汉肩膀一摔,大汉身不由主,腾云驾雾般,摔在数丈外。他身躯甚重,任是非下手又重,这一跤摔得不轻,浑身酸软,骨头都快散架,幸好久经战阵,身子磨练得甚是壮健,才没受重伤。
任是非抓住缰绳,双腿一夹,喝声驾,骆驼如离弦之箭,向前冲去。商队人众或骑马,或骑骆驼,追了上来。骑骆驼和骑马的控缰之法,并没有什么不同,任是非控纵自如,心中大乐。骆驼奔行之速,不下良驹骏马,风驰电掣般,一会儿就奔行了十多里,来到一片空旷地。任是非兴味正浓,有心要和众人赛上一赛,在空地上绕起圈子。几个圈子兜将下来,众人已知他的做法,为首之人指挥众人兵分两路,一路从后面追赶,一路抄到前面,围堵任是非。任是非胯下骆驼虽是神骏,但奔行之速不及天马,和众人坐骑不相上下,不一会儿,就给众人围在核心。
为首之人喝道:“小子,还不快快受绑。”任是非骂道:“你奶奶的,是老子绑你,还是你绑老子?真他妈不是东西。”手一伸,抓住一个随从,摔在数丈开外,这人身躯甚大,给他抓在手里,如皱鸡入鹰爪,动弹不得。任是非不停地抓住随从,扔出去,一行人,一会儿就给他扔了十多个。余下的见势不妙,拨转坐骑,向来路奔去,为首之人不住喝止,哪里喝得住,叫得几声,见任是非向自己冲来,吓得头皮发炸,一拍骆驼,落荒而逃。
任是非不玩已久,这一番玩闹,大是开心,得意非凡,哈哈大笑,骑着骆驼,从后追了上来。任是非意在戏耍,无心伤人,骑着骆驼追来,不停大呼小叫。众人听得他的叫声就在身后,吓得魂飞魄散,拼命打坐骑,企图甩掉任是非,坐骑脚力相去不远,哪里甩得掉。
向回奔得一阵,蹄声得得,车声辘辘,一队人马,迎面而来,正是商队余下人众。任是非心念一动,心道:“这蛮子既是将军,何以要扮成商人?定有古怪,老子去问上一问。”这问题,适才已经想到过,玩心正盛,只在脑中一闪而过,现下玩心稍却,重新想到这事,一拍骆驼,直冲过去。
适才被任是非摔倒之人,从车里伸出头来,见是任是非,新仇旧恨齐上心头,心道:“老子堂堂匈奴大将军,不杀你这小子,怎能出这口鸟气?”喝道:“拿下。”众随从纷纷亮出兵刃,向任是非围去。相距已近,随行小头目喝道:“小子,快快下马受绑。”任是非嘴角一撇,冷笑道:“凭你也配在老子面前大呼小叫?”右手拍出一掌,轻轻飘飘的,就象挥手一般,毫无力气,实则气劲若山,直击过去。小头目哪里知道厉害,正要喝骂,突觉劲风袭体,呼吸为之一窒,大吃一惊,胯下骏马前膝一屈,跪倒在地,口吐白沫,身子一歪,就此气绝。事起仓猝,小头目全然无备,身不由主向前摔去,虽是久历战阵,亦是摔得鼻青脸肿,鼻血也流了出来,勃然大怒,骂道:“小子找死。”手中钢刀,向任是非砍去,日光照耀下,刀光胜雪,好不骇人。任是非不愿伤人,要不然,这一掌击在小头目身上,他焉有命在。
任是非不愿和这些人纠缠,左手在骆驼背上一按,身如离弦之箭,激射而出,落在数丈之外,左脚在一个随从头上一点,跃将起来,再次落下,已在将军车前,手一伸,抓住将军脖子,提了出来。右掌拍出,马车被打得粉碎。
将军本是匈奴大将,有勇力,久历战阵,身子壮健,给任是非抓住脖子,气也喘不过来,呼吸维艰,全身乏力,动都动不得。任是非抓住将军,向上一抛,将军身不由主,飞上半空,一离任是非掌握,运动自如,忍不住哇哇大叫,手舞足蹈起来。将军落将下来,任是非在他背上重重踢了一脚,又飞上半空,这一脚力道甚大,将军疼得骨头都快散架,叫得更是凄厉。将军落将下来,任是非或是用手扔,或是用脚踢,数十下下来,将军已是吓得心胆俱裂,不住求饶。一众随从有心相救,哪敢上前。每辆车里,都坐得有人,都出来热闹。
任是非见折磨得也够了,才接住,道:“老子有话要问你。”任是非要逼供,历来是先折磨一通再说,把别人的锐气磨尽,再来问话,这次也不例外。将军道:“你老人家要问什么?”任是非道:“到车上去。”将军道:“是,是。”将军的车子已给任是非打坏,不能使用,自有人给他让出一辆。
将军带任是非来到车前,掀开帘子,道:“你老人家请。”任是非也不客气,钻了进去。将军也钻了进来,放下帘子,道:“小将有眼无珠,冒犯了你老人家,请你老人家高抬贵手,饶了小的。”任是非爱理不理,道:“饶不饶你,要你老不老实。”将军道:“一定老实,你老人家但有所问,小将自当照实回答。”任是非道:“你要是有一字不实,老子定会取下你狗头。你要是不想活了,尽管说谎就是。”将军忙道:“不敢,不敢,小的不敢。”
任是非道:“你叫什么名字?”将军道:“小的贱姓兰,名无弥。”兰姓是匈奴贵族。任是非道:“你也太谦虚了,谁不知兰姓是我国贵姓。你是什么官?”兰无弥道:“小的是左大都尉。”大都尉是匈奴大官。任是非道:“还不小。”兰无弥忙道:“不敢,不敢。”任是非心道:“他身为匈奴左大都尉,改扮成商人,定是伊稚斜这狗单于要他办事。”诈道:“天地所生,日月所置,匈奴大单于要你办的事,可还记得?”兰无弥道:“小的记得,小的记得。”任是非道:“只怕未必。”兰无弥忙道:“单于和军师计议,说西域暗中和南朝勾结,欲不利于我国,要小的改装成商旅,暗中搜集证据,证实他们确实和南朝通好。”任是非道:“西域历来臣服我国,被甘凉阻隔,不与南朝交好,怎能与南朝通好?你在胡说八道,想乘机发财吧。”兰无弥忙道:“是真的,是真的。小的不敢隐瞒,确实捞些油水。”任是非道:“你已经捞到不少油水了吧?”兰无弥道:“是,是。小的一个人也享用不完,你老人家要是不嫌弃的话,小的就孝敬你一点心意。”
任是非道:“这事慢慢再说不迟。”意思已明,任是非接受贿赂,兰无弥喜道:“是,是。”任是非道:“西域交通南朝,可有证据?”兰无弥道:“有,有。”任是非骂道:“你奶奶的,你说话老是吞吞吐吐,有话就快说,有屁就快点放。”
兰无弥道:“是,是。三年前,南朝有个人叫任是非,自称飞将军……”任是非心道:“他奶奶的,这事怎么和老子扯上了?”兰无弥道:“……和天地所生,日月所置,匈奴大单于比武,无意中说到南朝和西域交通的事……”任是非更奇,心道:“老子没说过,这是怎么回事?”兰无弥道:“这飞将军确实厉害,出入我国五十万军中,竟是无人能敌,要不是天地所生,日月所置,匈奴大单于机智过人,逼得他比力气,还不知要闹到什么地步。”提到自己,不可不问个清楚,任是非道:“这飞将军很厉害?”兰无弥道:“据说是很厉害,图鲁不花是我国第一猛将,连他一棍都接不下,自是很了不起。不过,他虽是厉害,还不是天地所生,日月所置,匈奴大单于的对手,要不是天地所生,日月所置,匈奴大单于爱惜他,早已要了他的小命。”任是非心道:“伊稚斜好不要脸,老子明明和他打成平手,竟说成是老子不及他,老子这就去找他再比。”转念一想,此刻身有要事,不能去找他麻烦,只得作罢。
兰无弥道:“他武功虽是不错,毕竟年幼,被天地所生,日月所置,匈奴大单于套出西域和南朝交通的事来。天地所生,日月所置,匈奴大单于早已疑心西域和南朝交通,和他说话,故意提起西域贡品,任是非听了,不屑一顾,说长安早就有了,不足为奇。天地所生,日月所置,匈奴大单于要证实,套问他,他竟把贡品形状说得丝毫不差,这不是明摆着西域和南朝交好吗?”
任是非这才记起,当日伊稚斜要眩耀匈奴国威,提起西域贡品,他故作不屑一顾,哪知伊稚斜竟然当真,心中暗暗好笑,极力忍住,道:“因此他就派你去西域?”伊稚斜把一切都说成他预先知晓,不过是为了脸面。兰无弥道:“天地所生,日月所置,匈奴大单于要小的去西域,一是为了收集证据,二是要小的图绘西域山川地形,为大军西征作好准备。”
任是非道:“西域臣服于我国,何以要西征?”任是非胡服,诈作胡人,兰无弥不疑有他,道:“你老人家有所不知,征服南朝,是我国夙愿。南朝地广人众,远胜我国,这仗不好打,天地所生,日月所置,匈奴大单于和军师商议,先征服西域,一则可以得其地,用其民,二则可免除后顾之忧,全力南下。”任是非心道:“要真如此,大哥可有得受了。天幸叫老子遇上了,这事老子不得不管。你要征服西域,老子偏要和西域结盟,让你如意算盘成空。”道:“天地所生,日月所置,匈奴大单于和军师商议军机,你可在场?”兰无弥道:“小的身份卑微,不敢与闻军国大事。”任是非道:“军师南下一事,你知道多少?”兰无弥道:“小的听说,军师先一步南下,是为了对付南朝江湖人物,要他们为我国效力。”
任是非知道嬴复南下,不会放过师父师叔,心中焦急,为他们担心,有心急刻回中原,西域这事更重要,分身乏术,苦无良策,转念一想,就算嬴复武功高强,以师父师叔大高手的身份和阅历,自保不成问题,还是先入西域重要,心意一决,筹思入西域之法,眉头一皱,有了主意,站起身来,道:“天地所生,日月所置,匈奴大单于口谕……”兰无弥跪了下来,道:“臣接旨。”任是非道:“兰无弥无须改装,堂堂进入西域,凡有与南朝交通者,格杀勿论。”心道:“老子再略施小计,不怕你们不反目成仇。”兰无弥道:“臣遵旨。”站起身来,道:“大人,你是……”
任是非道:“我叫须卜万,从小奉大单于之命,拜军师为师,在山中苦练武功。军师南下,我也出山。天地所生,日月所置,匈奴大单于怕你应付不来,才要我前来相助。”赞道:“你忠心可嘉,办事干练,把天地所生,日月所置,匈奴大单于交待的事,牢牢记在心上,丝毫无错,很是难得。回国后,我当禀明天地所生,日月所置,匈奴大单于,重重有赏。”须卜氏是匈奴大姓,兰无弥焉得不信,跪下谢恩道:“谢大人栽培。”任是非摸着兰无弥的脖子,道:“你刚才要是有半句假话,脑袋已经搬家了。”兰无弥恭恭敬敬地站着,一动也不动,任由任是非摸脖子,道:“谢大人不杀之恩。”任是非道:“不用谢,你是国之栋梁,我怎舍得杀你。”兰无弥给任是非一赞,浑身轻飘飘的,骨头也不知轻了几斤几两。
任是非道:“听说西域多奇珍异货,不知是不是?”兰无弥心领神会,道:“是,是。”任是非道:“你久在西域走动,是不是?”兰无弥道:“是,大人料事如神,小的佩服得紧。大人请稍等。”下车而去。任是非知道他要行贿,任他下去,也不阻拦。
兰无弥回来,手里提了一个袋子,恭恭敬敬地递在任是非面前,道:“请大人笑纳。”任是非一瞧,袋子里尽是珠玉玛瑙,光华闪闪,温润晶莹,道:“兰大人,你也太客气了。还是你自己留着吧。”一边说,一边用手抚mo。兰无弥知道他想收受,只不过说几句场面话罢了,把袋子恭恭敬敬地放在任是非手里,道:“大人赏脸,小的莫大荣幸。”任是非抚mo了一阵,把袋子揣进怀里,摸摸兰无弥的头,赞道:“你真是好人。兄弟们可有?”兰无弥道:“众兄弟都有。”任是非道:“没有也不打紧,西域多的是。大军西征,男子都成天骄的奴隶,女人都是天骄的阏氏,早点拿,晚点拿,都是拿,你说是不是?”兰无弥给任是非行贿,大是肉疼,听了这话,心中大喜,就是天音仙乐,也不及这句话中听,忙道:“大人英明。”
任是非叹道:“山中练功的日子真苦,连玩物都不能见识一下,真是可惜。要是早知道有这等好玩,不用练武,跟你们干就是。”兰无弥明白任是非这话的意思,他既要发财,还懒得动手,一切都要自己给他做了,这正是做官之道,忙道:“大人放心,小人理会得。”南朝做官之道比匈奴高明得多,任是非和公孙弘等官僚相处有日,人又聪明,明白了不少做官的道理。任是非假传伊稚斜口谕,没有文书,兰无弥本有些疑心,任是非一番表演,收受贿赂,许诺抢掠,更难得是精通做官之道,正是本道中人,哪里还有怀疑,疑心尽去。
任是非道:“把众兄弟叫来,见上一见。”兰无弥知他要耍威风,也不叫破,下车去集合众人。集合完毕,来请任是非训话。任是非能说会道,训点话自是不在话下,一番话既有威吓,又有赞扬,还有暗示,可以受贿,众人无不大喜。被任是非整治过的人,倍觉光荣,只盼任是非有暇,再摔自己一摔。
训话完毕,兰无弥要众人自报身份职务,众人无不凛遵。除了兵卒外,就是幕僚文案,想是要图绘西域山川之故。有两个汉人幕僚引起任是非注意,一个姓欧,叫欧常能,擅图绘,另一个叫孙遂良,擅著述,心想这两人和嬴复有关。
任是非下令,要众人大张旗鼓向西域去,众人得令,恢复戎装,打起旗帜,一行人马,浩浩荡荡,向西域而去。
任是非特地和两个汉人幕僚同车而行,一路上设法套问,果不出所料,二人正是嬴复的幕僚,先前图绘过匈奴山川地形,这次才跟着兰无弥西行。任是非早就听琳钰居次说起过嬴复图绘匈奴地形一事,当时并未在意,这次听二人提起,心中起疑,心道:“嬴复这老乌龟何以要图绘匈奴地形?”心念一动,心道:“他奶奶的,嬴复老乌龟是打的这主意。他要利用伊稚斜恢复秦朝,再回头征服匈奴,自是要图绘匈奴山川地形,预先布置。伊稚斜这蛮子还蒙在鼓里。”又想道:“只怕伊稚斜也不信任嬴复,征服中原后,自有对付嬴复的办法也说不定。”再想道:“嬴复既有征服匈奴之心,自是不会放过西域,才派这两人帮助图绘山川地形,不过是要自己留下副本罢了。嬴复老乌龟真他妈的狠,要真如此,天下百姓将要遭殃,老子得阻止他。”任是非牧羊三年,成熟稳重多了,遇事能够深思了,要是在三年前,恐怕未必有心思想这事。明白了嬴复的用心,不动声色,继续和二人闲谈,他伶牙俐齿,不多一会儿,就把二人哄得眉花眼笑,不知自己姓甚名谁。
到后来,两人取出匈奴山川地形图,请任是非指点,说这工作做了许多年,限于才智,不能早点完成,甚是惭愧。任是非接过瞧了一阵,厚厚的一叠绢帛,一时间,哪里得完,道:“二位大才,方能成此事,小的才疏学浅,一时不能尽阅,不知二位可不可以借给我一阅?”心道:“你不借也得借?这不是借,老子一借之后,自是不能归还。如此重要之物,老子怎能还给你?”二人哪疑有他,受宠若惊,高兴还来不及。任是非从兰无弥上贿的珠宝中取了几颗,赏给二人,说是奖赏他们的。二人喜慰不胜,磕过头,收了下来。
一路西行,众人为了早点到西域发财,赶路也精神了,一路快行。任是非巴不得他们如此,免得给伊稚斜发觉自己做了手脚,派人给追回去。不日出了匈奴国界,进入西地界,发财在即,众人兴奋不已。收受贿赂,巧立名目,大索特索,自有一番热闹,也不必尽表。
匈奴使者越是贪狠,越易反目成仇,任是非深明此点,一有机会,就纵容兰无弥等人掳掠,抢劫财物。任是非不愿百姓遭殃,特地传下两道将令,一是不得杀人放火,二是不得强抢民女。匈奴一干人本想先抢财物,再抢美女,淫乐一番,给任是非一加限制,未免美中不足,好在西域王公大臣一心讨好,自有美女献上,倒也不乏乐趣。西域人民,因任是非这两道将令保全的不在少数。
不一日,来到车师国。匈奴使者大张旗鼓,堂而皇之西来,西域各国早已得知,无不争相恭迎,百般奉承,寄其一欢,得保王位。车师国也不例外,消息报入国中,车师国王焉鄯率领辅国侯,安国侯,左右将,都尉,车师君,通善君,乡善君,译长等百官,出城五十里迎接。车师是西域较大国家,其地之大,人民之众,不及汉之一县,户千四百余户,口万二千余人,胜兵四千二百余人。名虽百官,也不过数十人而已,任是非甚是瞧不起。
车师国王焉鄯率领百官,跪下磕头,道:“焉鄯恭迎天地所生,日月所置,匈奴大单于圣使。微臣恭祝天地所生,日月所置,匈奴大单于万福金安。”
兰无弥了任是非一眼,等他示下,任是非微一点头,要兰无弥处置。兰无弥会意,道:“大王为匈奴上国西藩,屏蔽上国,劳苦功高,天地所生,日月所置,匈奴大单于特遣下官抚慰。”这话似是慰勉有嘉,实则是在勒索。
焉鄯既惊且喜,喜的是王位得保,惊的是又要破财,得好好孝敬一番,磕头谢恩,道:“微臣愿为奴仆,世世侍奉天地所生,日月所置,匈奴大单于。”
兰无弥道:“你起来。”焉鄯向兰无弥磕头,道:“谢圣使。”站起身来,双手下垂,恭恭敬敬地站立一旁,一动也不敢动。任是非心道:“他妈的,没骨气。”
焉鄯道:“圣使远来,甚是辛劳,请到国中歇息。”伸手抓住兰无弥的马缰,道:“下官给圣使导行。”兰无弥道:“你给须卜大人导行吧。”任是非诈兰无弥,并未说官阶,兰无弥也没问,在他想来,任是非能得伊稚斜单于青眼有加,又是军师爱徒,拍拍他马屁,总是好事,不是坏事。
焉鄯不知任是非底细,心想他比圣使还大,自己这马屁不是拍到马腿上了,这王位大概是保不住了,冷汗直冒,头皮发炸,卟嗵一声,跪在任是非马前,磕头道:“下官不知大人驾临,多有失礼,还请大人不要见怪。”
任是非道:“兰大人才是圣使,我不过是随他前来罢了。你用不着大怕小怪。”焉鄯眼望兰无弥,道:“圣使,这,这……”兰无弥道:“须卜大人是天地所生,日月所置,匈奴大单于驾前红人,你多亲近。”焉鄯抓住任是非的马缰,道:“须卜大人,下官给你老人家导行,请你老人家随下官前行。”任是非不忍他以堂堂国王之尊,行此厮仆事,道:“多谢大王。下官自己控马就是。”
焉鄯不知任是非心意,还以为他是记较适才无礼,这一惊更甚适才十倍,差一点屎尿齐流,双腿一软,卟嗵一声,跪倒在地,磕头道:“求大人饶命,求大人饶命。”任是非奇道:“我为什么饶你命?”匈奴使者在西域作威作福,杀君夺爵,稍不如意,笞打君王,是常事,西域国君,无不人人自危。焉鄯一听活命无望,吓得晕了过去,摔在地上。车师群臣,面面相觑,无人上前相扶。任是非暗暗摇头,心想西域无人,难怪匈奴在西域横行无忌。
任是非问兰无弥,道:“这是怎么回事?”兰无弥道:“须卜大人有所不知,他们是天骄的奴仆,要是不让他孝敬一番,自是问心有愧。大人还是受了。”任是非明白他的意思,定是西域诸君为了要讨好匈奴使者,才纡尊降贵,甘作厮仆,不让他做奴仆,原是一番好意,却给他误会成要杀他,手腕一振,马鞭在焉鄯人中穴上一点,焉鄯醒了过来,任是非道:“你就导行吧。”焉鄯大喜,忙磕头道:“谢大人,谢大人。”用力甚大,额头上不住流血,狂喜之下,也未发觉。伸手挽住马勒,喜滋滋地道:“大人,请跟小的来。”任是非嗯了一声,也不说话。焉鄯做起了任是非的马夫,带着一行人向城里行去。群臣见任是非同意国王导行,大喜不已,也给兰无弥等人导行,可惜匈奴人多,群臣人少,不能尽导。
来到车师都城交河城,城中百姓夹道相迎。交河城是车师都城,没有汉朝一个镇大,一道城墙,破败不堪,城里不过数百座房屋,甚是敝陋,哪有汉朝的繁华景象。车师不过万二千余人,住在交河城的也不过三四千人,空城出迎,也不过如此一点规模,任是非指挥过十万大军,纵横于匈奴五十万军中,那是何等的气派,这点人,这点声势,自是不放在眼里。
来到王宫前,兰无弥吩咐士卒留在外面,只带师爷幕僚,和小头目进宫。焉鄯把一行人迎进王宫,说是王宫,不过是几座大点的石屋,简陋异常,潮湿阴暗,哪有汉朝皇宫雕梁画栋,美仑美奂。
西域无茶,自是不以茶待客,焉鄯吩咐佣人送上葡萄,石榴诸果待客。任是非早已知道西域风俗与中原异,未想到其异若斯,有心一尝,不知如何食用,想问上一问,又怕丢丑,不动声色,注意兰无弥等人举动,他们如何食法。兰无弥等人并无动静,没有吃水果,任是非心想他们定是和自己一样,不知如何食用。任是非虽是聪明,这次却是料错了,兰无弥等人不吃,不是不懂食用之法,是还有下文。
焉鄯双手一拍,走出一队侍女,个个身材窈窕,高鼻梁,蓝眼睛,模样甚美,每人身后站一个。焉鄯道:“侍奉各位大人点心。”侍女得令,伸出白玉般的玉手,拈起一颗葡萄,剥开皮,道:“请大人用点心。”声音又甜又腻。说的是匈奴话,字正腔圆。匈奴久臣西域,西域诸国要讨好匈奴使者,自自己而下,无不熟悉匈奴语。兰无弥等人张开嘴,侍女把葡萄轻轻放在众人嘴里。兰无弥等人咀嚼了几下,吞了下去,甚是满意。有几个轻薄徒,甚是色急,趁机在侍女玉手上香了香。
任是非未经历过这种阵仗,羞得面红耳赤,手足无措,侍女浅浅一笑,腻声道:“大人,请用点心。”任是非才如梦初醒,道:“多谢姊姊。”右手一伸,迅速抢过葡萄,塞进嘴里,咀嚼之下,甚是香甜,汁水又多,生平所未尝也。侍女格格娇笑道:“大人折煞小婢了。”
侍女还要给任是非剥葡萄,任是非抢着自己动手。侍女给任是非剥不成葡萄,剥了个石榴,要喂任是非吃。任是非抢过,自顾自地吃,石榴味甚美,汁水亦多,任是非吃得甚是香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