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智者千虑必有一失,她怎么早没想到,艾文迪跟邱家是邻居,下午发生了那样的事,她居然还专程来这儿找安静,当真笑话。
随着那边一阵开门砸门,人声也渐渐大了。
沈蔓莉气急败坏,为女儿抱不平,“哪有你这样当爹的,啊?要不是我提醒,你就要当众定婷婷的罪了!”
夹在母女两人中,邱思明的声音显得有几分无奈,“我已经足够忍耐了好吗?也就因为婷婷是我女儿,要不然——”
“不然怎样?你倒是说啊——你还知道她是你女儿?实习这么久,今天才想起去看;结果,不看还好,一看反而出事——”
邱思明的声音也愠怒起来,“怎么还是我的错了?明明就是她——”
家乐忍不住放下碗筷,走了出去。
只见斜对面的9号门口,邱家三口正吵的不可开交。
邱心婷穿着家居服,脚上还是拖鞋,哭的一脸狼藉,看样子大概是吃着饭被老爹训的受不了跑出来,“妈说的对,你今天真不该来,你一来我就紧张,要不是我紧张——”
邱思明沉着一张脸,“我不在的时候,你就表现的很好吗?你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
“好啊,邱思明,”沈蔓莉就像被踩到尾巴的猫一样炸起来,扭着丰腴的身子,没头没脑的去拍打老公,“我算是看清楚了,你就是这样当爹的,平时不闻不问,出了事就算总账,我真是,真是——”
邱思明,堂堂一个大学医院的副院长、博导、教授,被老婆追的仓皇躲避,忽然看见一个女孩,立刻停住,有些惊讶,“姗姗,你怎么来了?”
家乐好整以暇的抱着双臂,欣赏这副画面,“我来看看,鸠占鹊巢的一家人,每天都上演着什么日常?真是……大开眼界啊。”
邱思明正要说什么,却见艾文迪走上来,冲他点点头,表示家乐是他的客人。
当着女儿和学生的面出丑,邱思明一张老脸讪讪的。
沈蔓莉也追了上来,一看家乐,再看看老公窘迫的样子,气不打一处出,“我说嘛,怎么突然对婷婷看不顺眼,原来如此——邱思明,你这个没良心的,你现在是看不上我们母女,要跟我们散了是不是?”
邱心婷跟过来,见到家乐,本能的紧张,连忙扶住老妈。
沈蔓莉却收敛不住,一屁股坐在地上,抓着女儿的手,涕泗滂沱,“婷婷,我们走!这个家容不下我们了——你爸委屈了这么多年,终于要跟他的好女儿团聚,我们要知趣,别碍着人父女情深了!”
“你够了没有?!”邱思明愤愤的喝道,“别在这儿闹,有什么话,回去再说。”
见势不妙,邱心婷也忘了自己的委屈,连忙劝她老妈,“妈,起来吧,我们回家再说。”
家乐闲闲的打岔一句,“——回家?哪个家?白住了二十年的那个‘家’吗?”
邱心婷忍不住,“你不要欺人太甚!”
“我欺人太甚?”家乐仿佛听到国际笑话,“没关系,那我们去找人评评,到底谁欺人太甚。”
“姗姗,”邱思明狼狈的喊了她一声,“这个时候,你就不要来添乱了。”
“哦,也对,监护室的张先生还不知道什么情况呢,我看张太太不是好糊弄的人,你们还是自求多福吧。”
听了她的话,沈蔓莉从地上爬起来,冲到家乐面前,“你跟他们说了什么?你知道什么?”
艾文迪迅速将沈蔓莉挡开,不让她碰到家乐。
沈蔓莉气急,“elvin,你现在胳膊肘朝外拐了?”
这边的动静引来了别墅保安,两个身强力壮的小伙子迅速跑过来,看到情绪失控的沈蔓莉,立刻一左一右将她制住,“发生什么事了吗,艾先生?”
“这位太太跟我朋友好像有点误会,我担心她情绪太激动,伤到我朋友。”
保安连忙将沈蔓莉钳制的更紧了一些,“请控制情绪,有话好好说。”
他们又跟艾文迪保证,别墅有24小时监控系统,他们也会加强人手,保护户主安全,避免发生伤害事件。
沈蔓莉恼羞成怒,“我们也是户主,我们就活该被外人羞辱吗?”
家乐闲闲的道,“哦,也对,把房产证拿出来,在我这个外人面前行使你们的户主权利——毕竟‘谁主张、谁举证’嘛,是不是,沈护士?”
这句话让邱家三人呆若木鸡。
家乐的话,不光戳到了他们鸠占鹊巢的痛点,更深一层,这个“谁主张、谁举证”,让他们不得不联想到下午的意外,更联想到医疗行业特有的“举证倒置”原则,听在耳里岂止是警钟,简直是丧钟。
刚才还吵的火热的三人仿佛被兜头泼了一盆冷水,邱思明最先冷静下来,沉着脸招呼老婆回去。保安在旁边警惕的看着他们一家。
邱心婷看着家乐,又看看她身旁的艾文迪,见他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对她就连礼貌的客气都无,心中难受,经过家乐身边时忍不住说,“你是故意的对不对?你故意选在那个时间、出现在那里,就是为了看我——”
“你太抬举我了,还是担心一下你自己吧,”家乐冷冷的说,“你真的……只是忘了问病史吗?”
当时的情况,她没有看到,却无法不怀疑。
如果她的怀疑成真……
看着邱心婷茫然的样子,家乐只能醉了。
大戏看完,她也跟艾文迪回去。
艾文迪收拾了碗筷,走回来,发现家乐站在窗边,默默望着斜对面的三层洋房。
他走到家乐身旁,“……看来还有很多事我并不知道。”
家乐沉默半晌,怔怔的说,“二十年前,我跟妈妈出国前,来过这里一次。”
艾文迪看着她,没有说话。
家乐深吸一口气,继续说道,“妈妈来,是为了找他,拿离婚同意书……我们到的时候,他们,正在那间房子,给邱心婷办生日晚会……”
只不过,当时小小的她,根本不知道,她们母女第二天就要离开家乡;也不知道,那个人群中的小寿星,就是她父亲的私生女。
艾文迪望着家乐。
二十年前,他记得当时还是小孩子的自己,也不明所以的参加了这场“邻居邱叔叔办的聚会”。
但他没有说,只是无言的将家乐圈入怀中。
“——那是属于你的东西,我们去把它要回来。”
他没注意到,自己几乎用上了安慰小孩子的口气。
半夜,艾文迪在睡梦中被手机提示音惊醒,打开一看,脸色一沉。
他走到楼下客房,家乐没有把门关严,他轻轻推开走进去。
夜色中,家乐睡的正沉,手机放在枕头旁边。
艾文迪把她的手机调到静音,将垂到床边的被子拉上来,又把窗帘留下的一道缝隙合拢。
端详了家乐的睡颜一会儿,他才悄悄离开。
回到主卧床上,艾文迪又看了一遍那条信息。
张先生……夜间突发急症……抢救无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