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瑀……”易之云看着他,“一切都会好的,相信我!”
“嗯。”萧瑀点头,目光却扫了一眼后面骑马不远不近跟着的两人,眸底掠过了一丝暗沉,没错,一切都会好的!终有一日都会好的!
接下来的路程,易之云没有再说什么,也没跟柳桥再闹,不知是担心真的惹急了柳桥还是担心刺激萧瑀。
三人刚刚回到了村口,便有一群人围了上来了。
“易家大哥,阿桥姐姐,你们回来了!”
“阿云啊,你们终于回来了!”
“阿云,州府好玩吗?”
“易家大哥,州府的东西好吃吗?”
“阿桥姐姐,州府的衣裳漂不漂亮,房子是不是很大?”
“阿云啊,听说你们见到了州府大人了,州府大人长得什么样啊?跟我们的大老爷是不是一样的?”
“咋能一样啊!州府大人一定更加的威武的!”
“对对!”
“阿桥姐姐,下回你们再去州府,能不能带上我啊?”
“易家大哥,我也要去,我也要去!”
“易家大哥,听说你们救过州府大人家的二少爷,这是不是真的?”
“对啊阿云,里正说这是我们还不怎么相信了?你们当日救的那人真的是州府大人家的的少爷?”
男人,女人,孩子,老人,只要在村口的都围了上来,而住在村口的人家听到了动静也都跑了出来,州府他们听说过,可是去过的人却是没几个,最重要的是柳桥他们这一次去州府还是去救人的,林小燕一事出了之后,起先还能瞒着的,不过随着时间一点一点地过去,便传开了,人人听了之后都觉得林小燕恐怕再也找不回来了,而知晓了易家的人进州府去找之后,既是震惊又是感叹的,自家人恐怕都没这般看重,更别说只是邻居了,可没想到他们真的将人毫发无伤地找回来了!
虽说是被卖去当丫鬟,但那到底也是大户人家,也没受什么伤害的,林小燕算是有福气了,至于易家的人更是有本事了,人都已经卖到大户人家里了,竟然还能将人救出来,这不是本事是什么?
林家声回来之后不知是为了弥补错误还是什么着,将易之云跟柳桥夸奖了一遍,又将易之云救了萧瑀的事情说了一遍,当然,隐瞒下了田三那事,虽然这是他也不要清楚,不过那夜之后他也隐隐猜到了什么。
不管怎么说,这事之后易家如今在林家村的地位又提高了。
易之云有些承受不起众人的热情,“各位叔叔婶婶,我们先回家再说吧,我们离家好几日了,我娘恐怕担心了。”
“对对!你们这是做什么?快让开让阿云回家!云嫂子这些日子恐怕急坏了!”
“对!快让开!”
“易家大哥,我们送你回家!”
“阿桥姐姐,这人是谁啊?”终于又一人问了车上的另一个人了。
柳桥看向萧瑀,犹豫着不知道该不该说出他的真实身份,毕竟对于林家村的众人来说,州府大人的公子这可是贵的不能再贵的贵人!
萧瑀微笑道:“我是易大哥的朋友,陪他回来的。”
“哦。”
没人怀疑他的身份。
柳桥见他这般,也没多说。
三人回了易家。
在门口,易之云说了好一会儿,最后承诺以后一定告诉他们他们想知道的事情,众人才散了,付了驴车的钱之后,三人便要进家门。
这时候柳桥注意到刚刚一直不远不近护送他们回来的两人并没有跟上来。
“怎么了?”易之云见她不动,问道。
柳桥摇头,“没事,不过刚刚萧大人派来的人似乎没跟上来。”
“嫂子。”萧瑀道,“我跟他们说过到了林家村之后就不必跟了。”
柳桥点头,“原来如此。”随后又道,“你不打算回去?”
萧瑀看了看两人,“易大哥,嫂子,我能不能……在你们家住一阵子?”
柳桥看向易之云。
易之云点头:“当然可以。”随后道,“进来吧。”
萧瑀笑了。
三人一进家门,便见云氏快步迎了出来了,脸上有着明显的着急很担心,一见到了易之云,眼眶也红了。
易之云心里顿时涌出了一股愧疚,上前跪下:“娘,孩儿不孝,让你担心了。”
柳桥也放下手里的东西上前跪下,“娘,让您担心了。”
萧瑀攥紧了双手,红了眼睛。
云氏看着跪在地上的两人,合了合眼睛,笑道:“回来就好,起来吧!跪什么跪?!”
易之云还是给云氏磕了个响头才起身。
柳桥跟着做了。
“好了。”云氏无奈,“起来吧,平安回来就好!”
两人起身。
“娘,我来给你介绍。”易之云没忘萧瑀,“这是我的朋友萧瑀,他是……”
“我是易大哥的朋友!”萧瑀似乎并不想让易之云说出他的另一个身份,“易婶婶……”说着,便哽住了,目光盯着云氏,悲伤如水。
云氏一愣。
易之云似乎有些明白萧瑀的心情,“娘,阿瑀的娘去娘过世。”
云氏看了看儿子,然后道:“既然是云儿的朋友,那就不用客气了,拿这里当自己家就成。”
“谢谢易婶婶!”萧瑀压下了心头涌动的情绪,道。
云氏笑道:“叫我云姨吧。”
易之云眸色一怔。
萧瑀没有别的想法,笑道:“好,云姨。”
“来,进屋坐吧。”云氏招呼道,“已经过了中午了,你们午饭吃了吧?”
“路上吃了一些干粮。”易之云道。
云氏顿住脚步,“干粮?”叹了口气,“你们先回屋休息,我去厨房给你们做些……”
“娘不用了。”
“云姨不用了!”
易之云和萧瑀同时道。
柳桥却道:“娘,你别去了,我去吧。”
易之云一愣。
“你陪娘和阿瑀说说话。”柳桥笑道,“我去弄就成!”
“这……”
云氏看了看柳桥,“既然阿桥去吧。”
“去吧。”柳桥道,随后转身去厨房。
易之云只听她的,跟云氏和萧瑀进了正屋。
……
柳桥走进厨房,忽然间有种莫名的感触,自从穿来之后,这厨房便是她的小天地,几乎是她独有,除夕一事之后,她便很少来这里了,被易之云关了起来之后,就更少了。
看着熟悉的灶台以及厨房用具,柳桥笑了,一种名为心安的情绪弥漫着周身,果真还是真实平凡的日子适合她。
笑了笑,便开始动手。
半个时辰之后,柳桥将厨房剩于不多的东西煮了一锅肉骨头粥,几个小菜,然后端着去正屋,可还没到正屋,便见易之云拿着锤子跟萧瑀一起在拆封住她窗户的木条,挑了挑眉,走了过去,“怎么?大少爷嫌这木条封的不够密实,换新的?”
易之云面色尴尬,“我给拆了,都拆了,以后再也不会封了!”
“真的?”
“当然是真的!”易之云道,“你都不逃了,我关你做什么?”
“那我逃你就继续关着我?”
“都不关了!”易之云有些害怕柳桥秋后算账,“以后都不关了!”说罢,又见柳桥手里捧着一锅粥,“这粥重,我来我来!”
柳桥没让他动手,“免了,你还是快些做好你的事情吧!”
“生气了?”易之云问道。
柳桥道:“你说呢?要不我把你关上个十天半个月的,看看……”
“我知道我错了!”易之云忙道,“不过你也不是没错!你跟林小燕一整天待在作坊里就算了,居然还种菜养猪的,简直要将那里当家了,我怎么能够不着急?我也是一直着急了才会这样糊涂!”
“将窗户修好,修窗户的银子你自己出!”柳桥道,然后端着粥转身去云氏的屋子。
易之云松了口气,没秋后算账就好。
萧瑀见他这般,一脸想问又不敢问的样子。
“我们快些,免得她反悔跟我算账!”易之云忙道。
萧瑀点头。
两人合力将木板拆了,不过窗户易之云自己是不会修了,只得又对柳桥赔了笑脸,还是在云氏跟萧瑀的面前。
柳桥忽然发觉其实易之云的脸皮也挺厚的。
四人围着桌子吃了粥,易之云便带着萧瑀去自己的屋子,不过很快便回来跟柳桥收拾碗筷。
柳桥难以适应,拒了,“你跟娘说说话吧,我等一下去看看小燕,估计傍晚才回来。”
易之云悻悻作罢。
待柳桥收拾完东西走了之后,云氏才笑道:“去了一趟州府,和好了?”
“嗯!”易之云点头,“娘,这臭丫头说原谅我了!”
云氏叹了口气,“那就好,那你们往后就好好过日子。”
“会的!”易之云点头,“娘,等她满十五之后我们就圆房,然后给你生一堆的孙子!”
云氏愕然,随即失笑,然后静静地看着眼前的儿子,“你高兴就好。”
易之云心中一动,“娘……”话并没有说下去,半晌之后,整了整神色,“娘,上回的事情……”缓缓的,将州府所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包括萧瑀的身份以及他的故事,不过却没说他们被追杀跳河差一点没命的事情。
云氏听完之后,神色颇为复杂。
“娘。”易之云看着她,双手紧握,沉吟会儿,“娘,我们跟那人已经没有关系了!我还是会努力考上功名,然后去京城,为娘为自己讨回一个公道,可是娘,仅此而已!就算我们讨回了公道,我们跟那人也不会再有任何关系的!”
云氏眼底快速闪过了一抹心慌,“云儿……”
“娘。”易之云似乎看出了她心中的想法,“孩儿不是要逼娘做什么,更不是要怪娘,孩儿只是想要娘放下过去,好好地过我们的日子!娘,你有我,还有阿桥,将来还有孙子,很多的孙子,我们自己也可以过得很好很好!将来……如果娘愿意……”咬着牙,像是做出了一个很重要的决定似的,道:“甚至可以再嫁!”
“你胡说什么?!”云氏怒道。
易之云却摇头,“娘,孩儿不是胡说,孩儿只是不想娘为了一个根本不值得的人痛苦一辈子!孩儿更不想像阿瑀一样失去母亲!娘,孩儿没有阿瑀好运气,他爹跟他娘是阴差阳错,他爹也是重视他,所以就算他没了娘,也还有爹,可是我只有娘一个!娘,以后我们一家人好好过日子好不好?”
云氏眼眶有些湿润,“好。”
易之云笑了。
……
柳桥收拾完之后便去敲了林小燕的门,敲了好一会儿才有人来开门,正是林小燕。
林小燕一见柳桥,先是愣怔,随后便是大喜,“阿桥!阿桥你回来了!你回来了!”说完,激动地抱住了她。
柳桥笑道:“我当然回来了,我不是说过呆几天就回来吗?”
刚刚外面这般大的动静她都没听到,这是怎么回事?
“小燕!小燕你在哪里?小燕?!”这时候,上房传来了焦灼而担心的叫声。
林小燕忙松开柳桥,高声喊道:“爹,我在这里!爹,我在!爹,是阿桥,阿桥回来了!”
柳桥皱了皱眉。
“阿桥,你先进来!”林小燕道,眉宇间有着忧愁。
柳桥点头,进了院子。
林小燕关了门之后便拉着柳桥往上房去了,一进屋便闻到了浓郁的药味,柳桥又皱了眉头,“小燕,这怎么了?”
林小燕苦笑,“我先进去看看我爹。”说着起步进了卧房。
柳桥跟了上去。
一进卧房,柳桥便见了躺在炕上的林贵,顿时诧异不已,林贵有气无力地躺在炕上,身子瘦了一圈,面如菜色,宛如一幅奄奄一息的样子,他们去州府也不过是几天,那日走的时候林贵脸色虽然差但是也不至于这样?
“爹,我在这哩!”林小燕上前握住了林贵的手,“你看,我没事!”
柳桥见她的眼眶红了。
“好……好……”林贵虚弱地道,“小燕,别出门……外面坏人多……别出门……”
“嗯!我不会出门的!”林小燕点头,眼睛含了泪水,“我就在家里陪着爹!”随后看向柳桥,“爹你看,阿桥回来了!她来看你了!”
林贵这才转过视线看向柳桥,菜色的脸上先是一阵难堪,然后便挣扎着起身。
“爹你别起身,大夫说你要卧床……”
“我要给阿桥磕头!”林贵却坚持,“小燕,爹要给阿桥磕头,爹要谢谢她将你救回来……”
“爹……”林小燕的眼泪再也忍不住了。
柳桥上前,“阿贵叔你别这样!你快躺回去吧!”之前她的确是气这个懦弱的男人,可是如今这样子了,她还有什么好气?“阿贵叔你是我的长辈,你要是给我磕头不是要我折寿吗?”
林贵这才没有继续动,“阿桥啊……”话没说完便涌出了眼泪。
“阿贵叔。”柳桥道,“都过去了,小燕也没事了,王安也都被判了流放了,没事了,你别这样……”
“都是我不好,都是我没用啊……”林贵虽然躺了回去,可却仍是哭着自责。
林小燕跪在了炕边,“爹,你别这样!不是你的错,不是的……”
“阿贵叔,你别在自责了。”柳桥继续道,“你再这样,只会伤小燕的心。”
林贵听了这话便不再说了,眼泪也止住了,侧身抬起消瘦的手抚着林小燕的头,“小燕啊……别哭……别哭……”
林小燕扑到了父亲的怀中,大哭了起来。
林贵止住的眼泪又涌了出来了。
父女抱头痛哭了起来。
柳桥心头发酸,并未阻止,他们都需要宣泄。
过了好一阵子,父女两人才停下,林贵许是身体不好,喝了林小燕喂的药之后便睡下了,待他睡下之后,林小燕这才和柳桥出了卧室,却没有走远,而是在卧室外面的厅坐了下来。
“小燕,阿贵叔这是……”
林小燕揉了揉干涩的眼睛,“我回来的时候爹躺在炕上了,阿海叔一直守着他,说族长做主给请了大夫,大夫说爹这是刺激过度,是心病,我原以为我回来之后爹就会好的,可是没想到……我回来之后,爹的情况更糟糕了,他日日夜夜的睡不好,只要我一刻不在他跟前,只要他看不到我,他就会害怕……他不让我出门,那日去衙门作证,他也拖着病陪我一起去……回来之后病更严重了根本起不来了……阿桥,我该怎么办?”她拉着柳桥的手,宛如溺水的人握住了浮木一般,“阿桥,大夫说我爹再这样下去恐怕……恐怕熬不到夏天……阿桥,我很害怕……我已经没了娘了,我不能再没有了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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