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真的没什么。”柳桥道,“君世轩怎么可能喜欢我?”
“你不是说他可能故意这样做吗?”易之云没有给她争辩喜不喜欢的问题,君世轩到底是不是真的喜欢他不知道,但是,她的好,他看到,君世轩可能也看到!“而且,有人陪着你去见他,也可以避免闲言碎语,免得以后他的那个未婚妻再来找你麻烦!”
柳桥点头,“好,我明天就跟小燕说。”
“嗯!”
“易之云。”柳桥爬到了他的身边,“你有没有怀疑我?”
“没有!”易之云说的斩钉截铁。
柳桥忽然间来了兴致,“真的?”
“你不会喜欢他的!”易之云认真道。
柳桥笑道:“这么自信?”
“在你的心里,君世轩就是一个阴险小人,你怎么会喜欢他?”易之云道,随后,神色一变,认真的有些阴沉,“我也不会允许!”
柳桥没被他的神情吓到,就跟普通的女孩子被自己喜欢的人霸道地警告一般,心里只有欣喜,“不过易之云,你真的喜欢我?”
易之云瞪着她,“自然!休要听君世轩的胡言乱语!”
“可是……”柳桥睁大了眼睛看着他,眼底有着明显的笑意,“可是他说的也是,你没比他小多少,他看上我是有毛病,那你……”
“有毛病就有毛病!”易之云认真道,说的理直气壮。
柳桥笑眯了眼,心里暖融融的,“好,有毛病就有毛病,我们一起有毛病!”
“你有什么毛病?”易之云瞪了她。
“大少爷你这般性子我都喜欢你,还不是有毛病?”柳桥笑呵呵地道,说完,便爬回了炕的另一头,蒙了被子睡下,“睡觉睡觉!”
易之云没有动怒,眼眸温润如水。
……
进入十一月的第二天,扬子县迎来了入冬以来的第一场雪,可一大早,易之云仍是坚持要去书院,柳桥劝也劝不下。
大雪整整下了一整天,到了傍晚,仍是没有停下。
柳桥的心也跟着悬了一整天,随着夜色渐渐降临,易之云却仍是没有归来,柳桥开始坐不住了,穿了大袄撑着伞提着灯笼便去村口等着。
易之云艰难地驾车归来,便见到柳桥站在村口的身影,小小的人儿站在寒风大雪之中,却像是山间的轻松一般屹立不倒。
“易之云!”
看着一脸惊喜地跑过来的小人儿,易之云的心口忽然涌出了一股热流,将侵蚀着身子的寒意驱逐干净。
他静静地看着她,视线随之模糊。
柳桥跑到了他的跟前,用灯笼照清楚了他,确定平安无事之后,才松了口气,“没事就好。”
易之云忽然间跳下了车,然后将她抱起,搂在了怀中。
柳桥被吓了一跳,双腿离地,伞已经丢在了地上,另一只手上的灯笼几乎握不住,“易之云,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见他失态,她第一件事便是想到他出事了。
他虽然如常去书院念书,可是禁考这般的惩处,岂会没有影响到他?
他要面对的除了夫子的责备之外,还有来自同窗的压力。
她庆幸的是如今这事还没有传到村里,如果传到了村里,便是如今易家在林家村的地位不一样了,可也未必能够阻止村里人的闲言碎语。
“易之云……”
“我们回家。”易之云将她抱上了车,道。
借着灯笼的光,柳桥清晰地看见了他眼眶中的湿润,真的出事了?
易之云上了车,将车往家里赶。
驴车是租林家声的,养在林贵家,所以回家之后,易之云第一件要做的事情便是将驴车赶回林家声院子内的草棚,不过今天他却没有这样,而是将车丢在了门口,然后抱着柳桥进了屋子。
屋子里的炕早就烧着了,入屋之后顿时暖融融的。
“易之云……”
易之云不待她说完话便将她抱到了炕边,“以后不许在出去等!”
柳桥一愣。
“又不是不知道自己怕冷,还这么晚跑出去,要是病了怎么办?”易之云继续训斥道。
柳桥看着他,半晌之后道:“还不是担心你?要是早上我让你不去你就不去,我又怎么会跑出去等你?”
易之云盯着她,“以后不去了!”
柳桥讶然,“学堂开除你了?”
“想什么了?”易之云斥道,“下雪了,学堂放假!”
“真的?”柳桥问道。
易之云道:“当然是真的,我骗你做什么?!”
“刚刚……你怎么那样?”柳桥继续问道,整了整神色,“易之云,如果真的出事了你得告诉我!是不是学堂的人有什么闲言闲语?”
易之云明白她的意思,“没有!禁考的事情除了学院的夫子,其他人都不知道。”
“不知道?”柳桥诧异。
易之云道:“嗯,是萧嵘说了话,压下了这事。”
柳桥一愣,随即回过神来,是啊,禁考如此大的事情,便是城里离村里远,可村里也不会没有传来一丝风声,便是柳河那边也没听到一丝风声,柳里正家里也是有念书的,虽然还在安氏私塾,但也都在一个圈子,“看来我们还得好好谢谢他。”
“嗯。”易之云点头,眼睛仍是盯着她。
柳桥忽然发现他的目光有些热,顿时有些不自在,“易之云……”
“我去将车赶回阿贵叔家。”易之云随即接话道。
柳桥松了口气,在他走了出去之后,忽然间想起他还没说刚刚怎么了,用完了晚饭后,柳桥本想问问他的,可还没开口张氏便来了。
“娘,有事?”柳桥请她进了屋子。
易之云也起身相迎,“岳母。”
张氏看了看两个孩子,然后对柳桥道:“阿桥,我屋子的炕似乎出了问题,你帮我去看看。”
柳桥一愣,随后明白张氏是故意支开她。
“你去看看吧。”易之云也明白,“若是弄不好,我再去。”
柳桥看了看两人,点头离开。
“岳母。”易之云给张氏倒了一杯茶,“你有什么要跟我说吗?”
张氏看着眼前的少年,“阿云啊。”岳母看女婿,本来就越看越满意的,尤其是还在同一个屋檐下生活,而他对她又是孝顺有加,“我知道去学堂念书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可是……可再重要也没有你的身子重要吧?”
易之云蹙眉,“岳母……”
“原本你娘没有开口我是不该说的,可……”张氏挣扎会儿,“你这天还没亮就出门,天全黑了才回来,这也太危险了!”
“岳母……”
“我知道你会很小心,可你这么小,自己一个驾车去城里已经不安全了,还要冒黑赶路……”张氏心急道,“早上也就算了,你是真的要去念书的,可是晚上……我听阿桥说你这么晚回来是因为还去跟人学武……这……你念书就念书,还学什么武?考试又不是打仗,你学武来有啥用?”
易之云站起身来,鞠了一躬,“岳母,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张氏面色有些惶惶,忙也起身,“我不是在怪你……可你总要顾着自己……我不知道你娘是怎么想的……可是……阿桥每天都担心你,尤其是今天……阿云啊,你是阿桥一辈子的依靠,你若是出事了,阿桥怎么办?要是你有些什么,你娘怪阿桥怎么办?”
“岳母……”易之云蹙眉,“我娘说了什么了?”
“没有没有!”张氏摇头,“我只是担心……只是我也是当娘的……当娘的心里最在乎的就是自己的孩子!而且……这儿子出事,婆婆怪儿媳妇的事情……也是经常有的……是,你娘对阿桥很疼爱,可是……你才是阿桥唯一的依靠!”
这些话张氏藏在心里很久很久了,她可没忘记当初云氏买柳桥进门是因为要给儿子冲喜,也因为冲喜成了,云氏才对柳桥这般好。
越是记着这事,张氏便越担心,若是易之云有什么好歹,云氏岂不会怪自己的女儿,而且,易之云如果出事了,自己的女儿会好?
没错,是可以改嫁。
可是改嫁是怎么样的,她还不清楚吗?
她这辈子已经完了,不想让女儿也跟自己一样!
易之云虽然没想到张氏会跟他说这些,但是他明白她的心情,“岳母你放心,以后我会注意的。”
“我……”张氏见易之云这般倒是有些说不下去了,“阿云啊……今天阿桥担心的一整天连坐也坐不住……她真的很关心你的……以后你多注意注意……”
“我会的。”易之云点头回道。
“你不会怪我多事吧?”
“怎会?”易之云笑道:“岳母,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你放心,这几天下雪我都不会进城,以后我也会尽量调整时间,不会让你们再担心。”
张氏看了看他,“这就好。”随后又说了几句关心的话,便离开,回了屋子之后,又跟柳桥说了几句母女之间的贴己话,这才让她回去。
至于炕,自然没问题。
柳桥回到了屋子的时候,见易之云拿了一本书在炕上看着,见她回来,便拍了拍身边的位置。
柳桥笑了笑,走了过去爬上炕,“我娘的话你别放在心上。”
“你听到了?”
“担心你被我娘骂,所以一直在外面偷听。”柳桥笑道,“不过我没想到我娘能够说出这些话来,我还以为她不敢对你怎么着了。”
“她是你娘。”易之云看着她道。
柳桥点头,“嗯,是这个理。”每一个母亲在遇到儿女有事的时候都会变的坚强,而且,这些日子,张氏许是见村里的人也没对她怎么着,心情也放松了,性子有了转变也是正常,而且,她日日跟云氏一个屋檐下住着,就算没有如亲姐妹一般融洽,但是总是受到一些影响的,“现在我娘都护着我,以后你要是敢欺负我,小心被扒皮!”
“对不起。”易之云看着她道。
柳桥笑道:“不是说了以后不会了吗?”
“阿桥……”易之云低声道,“我不会欺负你,也不会伤你的心!”
柳桥点头,“嗯。”
易之云仍是看着她,似乎欲言又止。
“怎么了?”柳桥感觉到了异样,问道。
易之云却摇头,“没有。”随后又道:“岳母最近似乎想开了不少。”
“应该是。”柳桥没有深究方才他的异样。
易之云继续道:“以后有岳母照顾你,还有岳父在,我也放心多了。”
柳桥蹙眉,“怎么好端端说这些话?”
“没。”易之云道,“只是多些人疼你,我安心。”
柳桥笑了:“不也多了人疼你?”
“嗯。”易之云笑着点头,随后岔开了话题,“练字吗?”
“好。”柳桥点头。
易之云下了炕,将笔墨摆在了炕上的小桌上,让了位置给柳桥,自己则做到了一旁继续看手中的书,一个时辰,便在这安静温馨的气氛中流逝。
待柳桥打了第一个哈欠,易之云便放下了书本去把笔墨收好,“睡吧。”
“嗯。”
易之云替她盖好了棉被,才回到了另一头,将方才看着的书本合上,如若柳桥这时候看见了书本封面写着的书名,定然大吃一惊。
这书不是四书五经,也不是杂谈闲书,而是一本兵法。
柳桥不会想到易之云在看兵书,更不会想到自己的这一个疏忽让她没有来得及阻止易之云的一个决定,不久之后,她被打的措手不及,而这个没来得及阻止,也让她在未来许多年之内后悔莫及……
易之云收好了书,然后,吹熄了烛火,钻进了他的铺盖里,只是半晌,却转移了阵地。
“易之云……”柳桥就着微弱的光线看着入侵自己领地的人,“你……”
“这样睡更暖和。”易之云却道。
“这……”
“我不会做什么!”易之云躺在她的身边,还伸手抱着她小小的身子,“你还小。”
柳桥好气又好笑,虽说也不是第一次这般睡,可是那时候他的情绪不正常,她是在安慰他,可如今……
“阿桥,让我抱着你睡。”易之云低声道,带着恳求,让人无法拒绝。
柳桥叹了口气,“好,抱着睡!”
易之云将她抱的紧紧的,下巴搁在了她的头顶,要多亲密就有多亲密,“阿桥。”
“嗯?”
“等我生辰,你给我过生辰可好?”
柳桥讶然,“生辰?”好端端的怎么说起这个?
“嗯。”易之云应道。
柳桥想了想,“你什么时候生辰?”
“大年初三。”易之云回道。
柳桥愣了会儿,“大年初三?难怪去年没见娘给你过生辰。”去年出了那档子事,谁还有心情过生辰?不对,原主的记忆中似乎也没有,“以前娘不给你过生辰?”
“你没来之前娘会给我做一碗寿面。”易之云道,“后来我病了,娘买你来冲喜,之后虽然好了,但是娘家乡有个风俗,孩子如果大病过,二十岁之前都不过生辰。”
柳桥了然,“原来如此。”
“明年,你给我过生辰。”易之云道。
柳桥道:“那娘那边……”
“我们偷偷过,别让娘知道。”
柳桥失笑,“好,你想让我给你过就给你过。”
“过了生辰,我就满十五。”易之云道,“钦州这边的风俗,可往上虚一岁,这样我就可以算作十六了。”
柳桥抬头,黑暗之中无法看清楚他的神色,只是隐隐看到他的双眼似乎泛着晶亮,“嫌我长的慢?”要不怎么好端端说起这个?
“不。”易之云道,“你这样很好!”
柳桥蹙眉,心里似乎闪过什么,但是还未等她抓住,易之云便又问道:“你的生辰呢?在什么时候?”
“我的生辰……”柳桥想了想,“不记得了。”
的确不记得。
原主的记忆中隐约有柳河和张氏给她过生辰的画面,但是具体什么时候,她真的记不清楚。
“我明日问问岳母。”易之云道,“如果……我给你过生辰!”
“你当然得给我过。”柳桥笑道,“大少爷,这也是夫君该尽的责任!”
“嗯。”易之云应道,下巴在她的头顶摩挲了会儿,“睡吧。”
柳桥被他这般弄了个鸡窝头,但终究没说什么,应了一声,便合上了眼睛,至于之前的那个疑问,早已经抛开了。
易之云却是一直睁着眼睛,一直等怀中的人儿传来了均匀的呼吸声,才轻轻的松开了她,借着黑夜中微弱的光看着安然的睡容,许久,低声呢喃,“对不起阿桥……如果来得及,我给你过……如果来不及……对不起……对不起阿桥……”
以前我是嫌你长得慢,可是现在,我庆幸。
你长得慢很好。
你比我小这么多很好。
这样,如果我回不了,你还可以忘了我,还可以……改嫁!
对不起,阿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