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桥笑道,“我现在的衣食住行都是你在打理,不要你我怕是连换洗的衣裳都找不到。”
“小禾是东家的丫鬟,当然要好好照顾东家了!”
柳桥笑笑,“你去让李伯进来一趟。”
“好!”白禾应下,很快便将李伯叫来了。
李伯躬身行礼,“东家可是决定了下一站去何处?”
“嗯。”柳桥点头,“我们去台州营海。”
李伯面色一变,“东家,去营海?!”
“嗯。”
“东家!”李伯神色着急起来,“怎么去营海?东家,台州经常遭海盗袭击,营海更是严重,几乎每个月都有海盗袭扰,去哪里太危险了!”
“我知道。”柳桥点头,“所以等到了下一个县城,你去打听打听有没有好一点的镖局,雇一对镖师护送。”
“东家!”李伯仍是不赞同,“营海很乱,便是有镖师护送也很危险,而且未必有镖局肯去!”
柳桥沉吟会儿,“李伯,我想去走一趟。”
“东家……”李伯无法理解。
“李伯。”柳桥打断了她的话,“我知道让你们陪我去冒险很过分,只是……”
“东家!”李伯截住了柳桥的话,“小人不是这个意思!小人是担心东家的安慰!如果东家有什么事情一定要到营海处理的话,那不如小人去走这一趟!”
柳桥摇头,“我只能自己去走这一趟。”
“东家……”
“我已经决定了!”柳桥沉下了声音,“你安排就是,还有,小禾不要跟着去!”
“东家!”这时候船舱外面的白禾冲了进来,“东家,你不是说不会不要小禾的吗?为什么……”
“小禾。”柳桥打断了她的话,“李伯的话你也听到了,营海很危险!”
“我不怕!”
“小禾……”
“东家都不怕,小禾怎么能够害怕?”白禾忙道,“东家不是说了没了小禾你连换洗的衣裳都找不到吗?小禾怎么可以不跟着去?!”
柳桥皱眉,“这是我的命令!”
“东家……”
“李伯。”柳桥看向李伯,“你能否安排?”
李伯看着柳桥半晌,“如果东家执意前去,小人定当安排妥当!”
“好。”柳桥颔首。
白禾还想说什么,可是却被李伯给止住了,然后将她拉出了船舱。
“李伯,你拉我做什么?我还要求东家……”
“东家决定的事情谁也改变不了。”李伯道,“而且,东家也做的没错,你不方便跟去营海。”
“为什么?!”白禾叫道,“东家需要我照顾……”
“东家至少还会一些拳脚功夫,如果真的遇上了危险,她还能够自保,可你呢?到时候真的遇上了危险,还得东家反过来保护你!”李伯道,“小禾,万事都要以东家为重!”
“我……”
“我跟你哥陪东家去。”李伯道。
白禾着急道:“那我怎么办?!”
“你放心,我会安排好的!”
“我不是害怕,我只是……李伯,我只是想照顾东家!”白禾眼睛微红,“东家这些年对我就像对亲妹妹一样,我什么也帮不了她,就只能照顾她,还有夫人跟老爷,每一次出门他们都千叮万嘱让我好好照顾东家的,要是我不在东家身边,东家吃不好睡不好……”
“傻丫头。”李伯笑了笑,“东家比你想的要能干的多!也比你想的要能吃苦!没了你,东家一样能够吃好睡好的!”
白禾一窒,“那我……那我岂不是很没用?!”
“你听话就有用了!”李伯道。
白禾嘟起了嘴,“李伯总是这般笑话我!”
“好了,别说了,到了前面我就看看怎么安排你这个小丫头!”李伯笑道,随后,又敛去了笑意沉思起来。
东家去营海到底是做什么?
便在外面两人低声说话的档口,柳桥则行囊中拿出了一本书籍,这是当年易之云那一箱子书里面的一本,讲的也是大周风物,不过跟其他不同的是,这本书里面将的是那些稀罕物,而且大多数是外来物,只是只是单讲,很多都是传闻,没有实证。
柳桥去营海,便是要去找东西。
正如萧瑀所说的,便是她将所有身家送给皇帝,皇帝也不可能真的为她主持公道,所以从一开始她便没有打皇帝的注意,而是将目标放在了太子身上。
荆皇后被册立为皇后的第二年,太子便得了重病,之后一直缠绵病榻,所有太医都束手无策,后来太后只能寄希望于神佛,将太子接到了相国寺亲自照顾,这般一照顾便是好几年。
而这几年间,太子几乎形同虚设。
随着荆皇后所出的二皇子渐渐长成,朝中便有了易储的声音,这种声音一直到了西北战事的第一封捷报传来才停息。
因为随着捷报一同传入京城的还有那本该在相国寺静养的太子竟然出现在了西北的战场上,而且还是这一次对北延国战事的主将!
朝野为止震惊。
而皇帝却出奇的平静,仿佛早就知道一般。
这时候,大家才知道原来皇帝从来便没有放弃过太子。
至于原本病怏怏的太子怎么跑去战场的,没有人知道,但是经过这件事之后,所有人都很清楚太子的地位很稳固!
随着大周收复祖宗失地,更是无人敢再提易储之事。
可是,一心想要那个位子的荆皇后母子岂会轻易作罢?所以将来仍是会有一番龙争虎斗!
柳桥很清楚自己能够利用的便只有这个!
她要靠拢太子!
可是,除了银子,还不足够!
两年前的旱灾造成了一大片的饥荒,可真的要说起来,那一年的旱灾还不算是很严重,只是如今大周所种植的作物的抗旱能力差罢了,还有便是粮食的产量不高。
目前的粮食产量她没有能力改变,可若是让她找到了其他可以果腹又能抗旱的作物,那便是大功一件,她将这样的功勋送到了太子面前,求的不过是一个同时可以让他打击对手的公道,他岂会吝啬?
而抗旱高产的作物,上辈子无外乎是土豆玉米番薯之类的,而这些,都都从境外传入的,她手中的这本风物书上面便有写过曾经在营海的外来商船上面有一种类似玉米的东西。
如果能找到,如果种植成功,她便不需要十年就可以达成所愿!
当然,如果是单单找一样东西,她是可以让其他人去,只是,如果亲自去,或许还能找到其他有用的东西!
营海县是台州最大的县,也是最繁华的,因为那里有大周唯一一个对外开放的海港,所有的海运都在这里进行。
大周并未禁止海运生意,只是因为海盗猖獗,这门生意一直都是高风险的,很少人投入,当然,高风险也就意味着高回报,一趟海运下来,便可赚上十几万两银子,不过敢冒这个险的都是不怕亏的人,而这些人往往都是有后台的!
去走这一趟,说不定还搭上一些关系,便是第一条路走不通,还能有第二条路!
所以,便是有危险,她也得走这一趟!
……
不过柳桥不怕危险,其他人怕,便是日日在刀口上过日子的镖局也怕,李伯一路找下来,一直到了沛州的府城,才有一家镖局愿意出镖护送他们前去营海。
当然费用也是极高。
而且要求要在中秋之后才启程。
柳桥一行人不得不在沛州府城逗留。
“东家,你先别急,要去营海得准备妥当。”李伯看出了柳桥心情的焦虑,便安抚道,“营海虽然有参与海运生意的商队往来,但这些商队都自己养了一群护卫,我们如果不做好准备去的话,一旦遇上了海盗,那就危险了!”
“我知道。”柳桥点头,“你好生跟镖局的人准备就是。”随后,又道,“沛州繁华,也算是美食坊落户的一个好地方,我出去走走。”
“东家,我陪你!”白禾忙道。
柳桥摇头,“我想自己走走。”
白禾还想说什么,但是看了柳桥的神色,还是点了头。
虽说柳桥不让人跟着,但是李伯还是让白义悄悄跟了上去,白义跟白禾的性子截然相反,他木讷,平时话很少,存在感很弱,不过却是个忠心还是个细心的。
“李伯……”看着大哥跟了出去,白禾安心些,只是却皱眉,“东家到底怎么了?”是着急吗?可是又不像。
李伯这时候也多少有些明白,“东家心里苦。”
白禾张了张嘴,想继续问下去,可是又不知道该怎么问。
沛州也是南方的大州,亦是两年前大旱中受灾最严重的地方,不过两年之后,这里已经恢复了昔日的活力。
临近中秋,府城的大街很是热闹,两边的街道上随处可见卖花灯的摊档,各式的花灯琳琅满目。
中秋。
团圆的节日。
柳桥不喜欢这样的节日,这几年,能避开便避开,便是春节,也是如此,只是,有时候往往最想避开的却是最难避开的。
她可以避开跟萧瑀一起过中秋,却无法避开逗留在这里。
看着别人过中秋。
这恐怕比违心对家人朋友笑更加的可悲。
“这位夫人,买个灯笼回去给孩子吧!”这时候,一个摊档的老板叫道。
柳桥停下了脚步,这些年在外她一直梳着妇人发髻,如今身上的穿着也是不错,所以,有了夫人的称呼。
“夫人请看这个鱼跃龙门的灯笼……”老板口若悬河地介绍着。
柳桥静静地听着,嘴边虽然含着笑,但是眉宇却始终笼淡淡的忧愁,待老板说的口干舌燥之后,却道:“我家里没有孩子。”
那老板一愣。
柳桥看着那老板的神色,笑了笑,似乎有些恶劣了,看着对方的神情,心情竟然好了起来,“不过我买一个。”
老板这才又笑了起来,“夫人想要那种?”
柳桥看了一眼眼前的灯笼,最后挑了一个画着牡丹话的,付了银子,却转手将那灯笼又还给了那老板,“送给你家的孩子。”随后,转身离开。
那老板怔住了,直到有人走了过来,从他的手中夺过了那灯笼,他才回过神来,看向眼前的人,那是一个男子,身材颀长,穿着深色交领对襟的长袍,头戴斗笠,虽然看不清容貌,可是气势却是迫人。
“大……大爷……喜欢这个灯笼?”
男子没有回答,低头看着手里的灯笼,然后提着转身离开。
老板瞪大了眼睛,本能似的想要叫住他给钱,可是喉咙像是哽住了一般,无法发出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对方离开。
不过后来一想,这灯笼那位夫人已经给了银子,也便作罢了。
……
柳桥在外面逛了一个时辰,将最繁华的街道上的点心铺子做了简单的考察,此外还打听了铺面的价格,再有便是沛州府城大户人家的情况。
一个时辰虽然很长,可是做这么多的事情,却显得很紧迫,只是这些年她也习惯了如此紧迫的生活,再回客栈之前,她又转回去了方才那卖灯笼的摊档前。
老板见了她以为她是回来要那灯笼的,当即便说了灯笼被人拿走了。
柳桥失笑,“老板不用着急,我不是来要那灯笼的,我是想再买一个。”
“啊……那夫人想要哪一个?”
柳桥挑了一个绘着兔子的灯笼,这一次没有送人,付钱之后提着走了,回到了客栈之后将灯笼给了白禾,“明日便是中秋,送你玩。”
“东家,我又不是小孩子!”白禾跺脚。
柳桥失笑,“你就是小孩子,你看,只有小孩子着急起来才会跺脚的。”
“东家!”
“好好玩。”柳桥笑道,随后看了看四周,没找到白义,便知道李伯让他跟着自己了,难怪刚刚她一直觉得有一双眼睛盯着她似的,“白义回来后让他也好好休息,我不会再出去了。”
李伯笑着点头,“是。”
柳桥随即回屋,这一次柳桥包下了客栈的一个小院子,足够四人居住,而且也不会被人打扰,回了屋之后,她并没有立即休息,而是将刚刚考察的情况写下来,再拟写了一份简单的计划书,然后才休息。
第二日,中秋佳节。
晚上柳桥跟李伯三人一同吃了一顿饭,随后便让白义跟白禾出去逛逛,“听说灯会很漂亮,阿义陪小禾出去走走。”
“东家……”
“去吧。”柳桥打断了白义的犹豫,“我今晚上不出去,我们去营海一走恐怕便是一两个月,小禾得在这里等我们,你陪她出去熟悉熟悉环境也是好的。”
白义还是犹豫。
白禾也道:“东家,小禾要在这里照顾东家!”
“你真当你的东家没人斟茶倒水便会渴死啊?”柳桥失笑,“小孩子出去玩去!”
“东家!”
柳桥看向李伯。
李伯会意开口,“阿义,你就陪小禾出去逛逛吧,顺便看看有什么有趣的东西,给东家买回来。”
白义这才点头。
“对,有好吃的都给我买些回来。”柳桥也笑道,“我累了就不出去走动了。”
白禾顿时明白,“好!东家你等着,我一定给你将所有好吃好玩的都买回来!”随后,便拉着兄长风风火火地出去了。
柳桥摇头无奈地笑了,随后对李伯道:“李伯,你也去喝两杯吧,我问过酒楼中有我们陆氏酒坊的桂花酒。”
“是。”李伯没有说什么,他知道东家是想一个人静静,“我让伙计给东家送些小吃和桂花酒来。”
柳桥颔首,看了一眼屋外,“放在院子中吧。”
“是。”
一刻钟后,李伯都张罗好了,然后退了下去。
柳桥一个人赏月,一个人自饮自酌。
月下自酌,对应三人。
她忽然间想起了这句话,笑了,凄然而孤寂,抬手,又要饮进一杯。
“酒喝多了伤身。”忽然间,一只手握住了她的手腕,是一只男人的手,粗糙却有力,柳桥抬头,便见了一个男子站在她的身边,身材颀长有力,容貌,看不到,因为他戴着斗笠。
大半夜的戴着斗笠?
柳桥眯起了眼,站起身来,冷声道:“阁下何人?闯入此地意欲何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