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平帝笑了笑,却带着森森的凉意,“朕这一出错,失去了所有的儿子,也让撼动了大周江山的根基!”
柳桥皱眉。
“永安。”承平帝继续道,“这次你错了,朕西巡不是在筹划什么,而是不得不走这一趟。”说完,从手边一叠厚厚的奏折之中抽出了一份,“这是不久前熙州州府送来的密折,自从两年前一事过后,北延国的细作在熙州活动频繁,目的为何,我想朕不说你也明白!朕这次去熙州,只是为了震慑,以稳熙州的人心!永安,熙州是我秦氏的祖宗之地,不能再失去!”
柳桥心里一时间百味杂陈,许久之后,才道:“皇兄或许说得对,我虽然认祖归宗,可心却从未真正的认同自己是秦氏的人。”
承平帝却只是笑了笑,却并未责怪,“是我们吓到你了。”
“可是皇兄,一定得你亲自去吗?”柳桥起身道,“既然情况如此严峻,危险也便更加大,皇兄此去危机重重!还有……”抿了抿唇,“你就放心让秦霄呆在京城?!”
“熙州一行势在必行。”承平帝道,“至于京城……”脸上的温和散去,弥漫着了森寒冷意,“秦霄最爱惜他的名声,不会愿意背负篡位的污名的!”
“可是……”
“你是担心易之云随朕一同去吗?”承平帝打断了她的话。
柳桥抿唇不语。
“他身为禁卫军统领随行护驾理所应当。”承平帝正色道,“不过你若是不放心,我可以让他留下,只是永安,易之云是男人!男人志在四方,你在乎他没有错,可是却不能以爱为名将他禁锢!就算他不恋眷权力,可他也是男人!你现在是在用爱去磨灭他身为男人的志气,甚至尊严!”
柳桥脸色有些难看,握着拳头道:“这也是他想要的!”
“是不是你心里清楚。”承平帝笑了笑,“永安,易之云对你情深义重,可你并不能因为如此便予取予夺!甚至让他依照你所希望的样子活着!他是你的丈夫,不是你附庸,乃至傀儡!”
柳桥想反驳什么,可是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月底朕便会出发。”承平帝道,“你还有些时间好好想想!”说完,看了一眼她仍不算明显的小腹,“若是这一胎是个儿子,他需要一个可以敬仰的父亲,若还是个女儿,更需要一个足以庇护她们姐妹的父亲!这些,都需要去建功立业,需要权势地位!他们虽然有身为长公主的母亲,可父亲跟母亲从来都不一样。”
柳桥最终仍是什么也没说地离开,走出了乾元殿,便见易之云立在了烈日底下神色忧虑地等待着她,一见到了她,便匆忙上前,“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是不是皇上……”
柳桥没等他说完便伸手抱住了他的腰,将脸贴在了他的胸膛,耳边传来了他雄浑有力的心跳声,“易之云……”
“怎么了?”易之云声音急切而担忧。
柳桥抬起头,笑了笑,“没事,只是想抱抱你罢了。”
“阿桥……”
“我们回家吧。”柳桥握紧了他的手,“我想回家了。”
易之云还想问什么,只是看了她的脸色,最终什么也没问,“好,我们回家。”
……
西巡一事在朝堂上吵了几天,最终在七月末的时候定下来了,而很快,便定下了出发的时间,就在七月的最后一日。
易之云在随行护驾的名单之中。
这让他有些意外,不过想着柳桥这几日的情绪,便也明白了什么,随即去求见了承平帝,不过承平帝却并未见他。
“易大人,皇上说若是为了西巡一事而来的,那便不必见皇上了,回去跟长公主谈谈便可。”
易之云皱眉,“谢李公公。”随后,返回了家中。
“娘,你看,我绣这朵花好看吗?”柳柳献宝似得将手中的绣活递到了娘亲的面前,丝毫不觉得她那所谓的花不过是几根线条而觉得丢脸。
柳桥对于女儿的厚脸皮既是无语也是了然,像她爹!“好,比娘当年刚学的时候好。”至少她没将手指扎成了马蜂窝了。
“呵呵……”柳柳笑了出声,“娘,等弟弟出生之后,我就可以给弟弟做新衣裳了!”上房那个人不做就不做,有什么了不起的!弟弟有她跟娘疼就好!
现在的柳柳连奶奶都不愿意叫了,她虽然还没长大,但是也不小了,看着上房那个人这样对她爹娘,哪里能够不生气?
最让她无法接受的是,那个什么云侧妃死了之后,上房那个人竟然伤心的跟死了亲女儿一样,还骂她爹娘,像是认定了是她爹娘害死了那个什么鬼云侧妃似得!
娘看在爹的面子上不计较,爹也当没听到,她呢……也看在爹的面子上不跟她计较,可休想让她叫她奶奶!
就算爹生气了她也不会让步!
之前逼娘就算了,怎么说也是为了爹好,可现在为了那云侧妃一个外人这样伤她爹娘,那就绝对不可原谅!
易之云入了屋,见到的便是母女两人其乐融融的样子,嘴边也泛起了一抹柔和的笑,起步走了过去,“有什么事情这么开心?”
柳柳见到了爹回来,忙将自己的杰作送上去,“爹,你看我绣的花好看吧!你看你看!娘说比她当年初学的时候好看多了!”
易之云看了那所谓的花,眼角抽抽,不过还是很给面子,“嗯,比你娘当初的好多了。”至少还绣出东西。
这话一落,一记冷光射来。
易之云赶紧继续:“不过还是你娘教的好,以后一定要孝顺娘亲,知道吗?”
“知道了!”柳柳瞄了一眼娘亲,窃笑道,“啊,我要去跟罗妈妈学做肉糜了,等弟弟出生之后给弟弟做!爹,你陪娘!”说完,很识趣地走了,临走的时候还给了爹一个意味深长的眼光,你自求多福吧。
这臭丫头!
易之云好气又好笑。
柳柳一溜烟地走了。
“这丫头,也不知道像谁!”易之云坐在了妻子身边,伸手习惯性地将她搂住,手掌放在了她的腹上,隐约可以感觉到微微的凸感,“这混小子可好乖?”
知道她希望这个孩子是儿子,他也便渐渐改口了。
只要她高兴就好。
“你才混了!”柳桥没好气地拍了一下他的手,“我儿子乖着呢,比你还乖!还有,不许说我女儿,还不是像你,一样的厚脸皮!”
“是吗?”易之云笑了,脸贴近了她的,在她的脸皮上磨蹭着,“你看看,是不是真的很厚?”
“别闹了!”柳桥被他闹得有些发痒,嗔怪道。
易之云笑笑,消停了。
“今天怎么这么早回来?”柳桥问道。
易之云沉吟会儿,“西巡一事定下来了,皇上让我随行护驾。”
柳桥放下了手中的东西。
“阿桥。”易之云转过了她的身子,“那日皇上跟你说了什么了?”
柳桥看着他,笑了笑,“哪有说什么。”
“这几天你的心情……”
“好吧。”柳桥叹了口气,“忍了这么些天不问,也难为你了。”
“我只是不想让你为难。”
“我不为难。”柳桥笑道,“只是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罢了,而且,我也想好好为你想想。”
易之云皱眉,“皇上跟你说了什么了?”
“没说什么。”柳桥道,随后伸手环住了他的腰,靠在了他的怀中,便是如今天气热,两个靠在一起更热,可是,她却是觉得无比的舒服,“皇兄说我在用爱禁锢着你,磨灭着你的志气跟尊严。”
易之云面色一沉,“别听他胡说!”
柳桥笑了,“估计整个京城也就我们对皇兄这般不敬了。”
“阿桥!”易之云握住了她的肩膀,让她看着自己,“你没有禁锢我,更没有磨灭我的志气尊严,能遇上你,跟你结为夫妻,走过这些年,是我这辈子最大的幸运!别人怎么说都不重要,重要是我很幸福,也一定会让你幸福!”
“你已经做到了。”柳桥笑道,“我现在很幸福。”
“那就不要多想了!明日早朝我会请辞……”
“不行。”柳桥不等他说完便打断了他的话,“你不能请辞,别说皇兄不准,便是准了你也不能!”
“为什么?”
“夫君大人。”柳桥笑着道,“现在我们这一家子可不少人,肚子里这个便不说了,我们那宝贝女儿的爱好就足够我们受的了!要是你丢了官,我一个人哪里养得起这般大家子?我现在可是一孕傻三年,生意上的事情都交给了下面的人了,估计也就只能平衡收支,便是赚了银子,怕也不够我们那宝贝女儿挥霍了,而且,你丢了官,将来要是有人欺负我们的儿子女儿,谁为他们出头?”
“阿桥……”
“虽说我是长公主,可你也知道,这京城里头将我这个长公主放在眼里的也没几个。”柳桥没有给他说话的机会,“所以说,还是得靠你的!”
易之云抿着唇。
“易之云。”柳桥抬手抚着他的脸,“我不希望我的爱,我们这个家束住了你的手脚,我也知道权势地位于你而言没有我们重要,可是我想看到一个意气风发的夫君,想看到他为人所敬仰,为人所钦佩,我想让我们的孩子有一个撑起一片天的父亲!”笑了笑,继续道:“好吧,也是我自私,我想一辈子被人养着,疼着,就算天塌下来了,也有夫君顶着!”
易之云心中动容,伸手将她搂入怀中,“傻丫头!”
这次西巡说不上是建功立业,可若是不去,他这个禁卫军统领必定会受质疑,他懂,她更懂。
可是她的这份懂却让他心疼。
“别再这般叫了。”柳桥失笑不已,“我都起鸡皮疙瘩了!”
“你比你女儿还傻!”易之云也笑道,却将她抱的更紧,他明白她的意思,更清楚她不会愿意让他去冒险,可是为了他,她宁愿承受这份煎熬。
柳桥抬起头看着他,“不过你得答应我,一定要毫发无伤地回来!你是去保护皇兄,但是也不许忘了保护自己!”
“嗯。”易之云应道,低头看了一眼她的腹部,“孩子出生之前我一定会回来!”
“当然了。”柳桥笑道,“我可是为你生孩子的!不过这孩子真得懂事,出生的时间也选的很好,明年二月,跟他姐姐一个月生辰,到时候过生辰,忙活一个月就成了。”
“这话可不许让儿子听到,省的他觉得你嫌弃他!”
“哪里嫌弃了,明明是偏心!”
“是,偏心!”
柳桥靠在了他的怀中,享受着离别前仅剩的温情,她从未不担心易之云会赶不回来陪她生孩子,这个孩子真的很乖,太医说了,会正常生产的,明年二月,他一定能够赶回来的,只是,却忘了还有意外这件事。
而这个意外,让她的生活天翻地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