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这般看着我做什么?”柳柳问道。
易之云笑道:“没什么,只是一转眼,柳柳便长大了。”
“爹这时候才知道?”柳柳跺了跺脚,似乎很不满意。
易之云又愣了,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姐!”晖儿上前,“你可不许欺负爹!”
柳柳低下头敲了弟弟一记,“还说要一辈子保护姐姐了,这才多久,便有了爹不要姐姐了?娘,你看,这才是小白眼狼了!”
“姐——”
“好了。”柳桥失笑,“晖儿随你爹,最笨,你再说便是真的欺负他们了!”
“娘便是说我嘴……”
“聪明!”晖儿忙接话,上前拉着姐姐的衣袖,一下一下地晃着,“姐姐最聪明了!”
“没你聪明!”
“姐……”
“你们再闹,今晚上便没吃的了。”柳桥开口道。
晖儿加把劲,“姐!姐!你最疼我了!”
“什么都你说了!”柳柳瞪了弟弟一眼,“既然来了便要干活!去烧火去!”
“好!”
易之云伸手,看着妻子,“我来。”
“去跟晖儿烧火吧。”柳桥笑道,“虽然还些年没动了,但还不至于不能吃。”
“好。”易之云也笑道,随后便去跟而起一起烧火了。
一下子厨房便热闹起来了。
一家人一起努力,很快,便将晚膳坐了出来,这晚膳的气氛自然也是很好的,用过了晚膳,晖儿便又像牛皮糖一般粘着爹娘,到了外边响起了二更的更响,还不肯离开,心里想着便是跟中午一般,跟爹娘一起睡。
不过他还没开口便被柳柳阻止了,“姐背你回去睡觉!”
“姐……”
“听话!”柳柳严厉道,“爹娘赶了这般长时间的路,今天又忙活了一天,正累着呢!”
晖儿这才不情不愿同意,“那爹娘好好休息,明日晖儿再来找你们!”
“娘陪你回去。”柳桥起身道。
“我去吧。”易之云道。
柳桥摇头,“我让人熬了药浴,你去泡吧。”
“那你小心点。”易之云道。
柳桥失笑,弯腰抱起了眼睛都快睁不开的儿子,“在自己家里,哪能出什么事?”随后,叫上了女儿一同离开。
便是搬回了易府,但是姐弟两人还是一个院子住着,便在正院的隔壁,房间也是相邻的,送了儿子回房,给他换了衣裳睡下之后,柳桥方才问了女儿,“正院房子多得是,怎么选这里?”
柳柳笑了笑,“之前要收拾正院,便没有住。”
“明日搬回去。”柳桥道。
柳柳上前揽住了母亲的手臂,“娘,你不是说女儿长大了吗?我都十六了,哪里还有跟爹娘一个院子的道理,不过晖儿倒是可以回去,可我又怕他会吵到爹娘,而且,晖儿是男孩子,早些自立将来也好早些撑起门户,爹跟娘才可以早些享福。”
“你啊。”柳桥失笑,“小时候也不见你这般多心眼的,怎么长大了便这样了?”
“心眼多才好,这样才可以照顾爹娘跟晖儿!”
“柳柳。”柳桥笑容微敛,“这般多年,娘委屈你了。”
“没有!”柳柳摇头,“我很高兴可以帮到娘!真的!”
柳柳看了女儿半晌,似乎还想说什么,不过最后还是没有说出来,“很晚了,你也休息吧。”
“我送娘回去!”
“你送了我回去,我还得送你回来了!”柳桥失笑,“去休息,再长大了在你娘我的面前也还是一个孩子!是孩子就得听话!”
“娘……”柳柳撒了会儿娇,这才同意,不过还是将母亲送到了院子的门口,又静静地看着母亲走远了,才低着头回到了屋子,却不是回自己的屋子,而是去了晖儿的屋子,看着睡着了也是笑着的弟弟,笑着叹气,“姐若是跟你一样什么都看不出来,那该多好……姐姐不是不信娘,可是明明是有事情的……晖儿,你说姐姐该怎么做才好?爹跟娘……不能再出事了啊……”
她该如何做,方才可以真的雨过天晴?
……
柳桥回到了寝室,便往净房而去,此时的净房满是浓郁的药味,昏黄的烛火摇晃着,映照着满室的氤氲。
浴桶内,易之云双手扶着浴桶的边缘,神色紧绷,满头大汗,仿佛在承受着极大的痛苦一般,便是有人进来了,也未曾察觉。
柳桥脚步顿了一下,方才继续往前。
待有人影罩来,易之云方才察觉,抬头看去,愣了一下,“阿桥?你怎么进来?这里药味重,快出去!”
柳桥并未听,缓步走到了他的身后,拿起了旁边架子上的毛巾,一边给他擦着头上的汗,一边道:“这药浴虽然霸道了点,但是效果却是不错,你忍忍。”
易之云心头一涩,伸手握住了她的手,“我没事,别担心。”
柳桥将手从他的手心抽出,放下了毛巾,走到了他的背后,“你趴着,我按按背,让药效更容易吸收。”
“好。”易之云压下了手中空了的失落,倾身上前,趴在了浴桶的边上,同时也将背部暴露了出来,整个背上,布满了狰狞的疤痕。
看着眼前狰狞的疤痕,柳桥静默了会儿,伸手推拿着背部的肌肉,掌心推过,道道疤痕触感明显,让人心惊,柳桥的神色没有任何的变化,仿佛已然凝固了一般。
净房之内,安静的只有水晃动的声音。
易之云一直趴着,没有说话,额上不知何时又布满了汗水,药浴的作用让痛楚越发明显,只是,此时他的心思却不在上面,背后那一下下的推拿,缓慢而有力,催动着药性的同时也刺痛了他的心,最终,让他无法坚持下去,“阿桥,好了。”
他坐直了身,转过来看着身后的妻子,微笑道:“好了。”
“这药浴得泡上一个时辰。”柳桥道。
易之云笑道:“我知道,我自己泡就成了,你先出去吧。”
柳桥看着她,氤氲水汽让她的神色有些迷离,“我让下人进来……”
“不用了。”易之云打断了她的话,“我一个人便成。”
柳桥看了他会儿,“好,若是实在撑不住了便起来吧。”
“没事。”易之云笑道。
柳桥点了点头,便转身离开。
看着妻子离去的背影,易之云笑容转为了苦涩,“阿桥,其实我宁愿你跟当年一般……”
……
一个时辰之后,易之云从净房出来,脚步已然有些虚浮。
柳桥上前扶住了他,“没事吧?”
“没事。”易之云握紧了她的手,笑道。
柳桥扶着他入了内室,“先坐下。”
“嗯。”
柳桥扶着他上床,拿了靠枕给他枕着背部,随后便让下人取来了干毛巾和炭炉,一点一点地将他湿了的发擦干,“你先睡,我去沐浴。”
“我等你。”
柳桥一愣,随即笑道:“躺下吧,这药浴很霸道,你需要休息。”
“好。”易之云应道,随即躺下,还是道:“我等你。”
柳桥拉了锦被盖在了他的身上,“休息吧,我沐浴完便回来。”
“嗯。”易之云握住了她的手,再一次重复,“我等你。”
柳桥笑了笑,“嗯。”便抽回了手,转身走出了内室。
……
易之云一直等着,整整等了一个时辰,都未曾等到妻子归来,起身走出了内室,走进了暖阁,便见柳桥坐在了暖塌上,手撑着头,却是已然睡着了的样子,易之云脚步顿了顿,压下了心头的隐痛,缓步走了过去,伸手欲将她抱起,可手才碰到了她,便惊醒了她。
柳桥当即挥开了身上的手,如同本能反应一般,而在看清楚眼前之人后,愣了愣。
“醒了?”易之云笑道,仿佛并未受她这般举动的影响。
柳桥抿了抿唇,“嗯。”随后又道:“怎么还不休息?”
“我说过我等你。”
柳桥看了看他,“方才晾着头发。”
“嗯。”易之云伸手轻柔地抚向她散落的长发,“干了。”
柳桥微笑点头,随后起身,“很晚了,休息吧。”
“好。”易之云伸手握住了她的手。
柳桥点头看了一眼,“睡吧。”随后,起步往前。
易之云却是松开了手,随后横着将人抱起。
“你干什么?!”柳桥吓了一跳。
易之云笑道;“没事,就抱抱你。”
柳桥吸了一口气,“你刚刚泡过了药浴!”
“那是药浴,不是毒药。”易之云笑道,随后便抱着她入了内室,轻柔地将她放在了床榻上,随后,覆了上去,“阿桥,我想你。”
柳桥眸色微微一颤,“你刚刚泡过药浴,该休……”息字没有说出来,唇便被堵住了,急切、狂热,带着恐惧不安。
柳桥眼眸睁大,抬手欲将身上的人推开,可手方才抬起,便顿住了,僵在了半空会儿,缓缓落下,眼眸也随之合起。
易之云却是停了下来,低头埋在了她的颈项中,鼻尖嗅着她发丝的清香,“阿桥……”声音轻颤,隐隐的似乎还有一丝哽咽,“好多年了……好多好多年了……”
柳桥面色一颤,一股窒息感随之而来。
易之云翻过了身,将她紧紧的搂入怀中,却始终没有睁开眼去看她的脸,她此时此刻的神情,“睡吧。”
柳桥将眼睛合的更紧,却始终没有阻止那泪水渗出……
便这般过下去,不好吗?
易之云,就这样过下去吧,就这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