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保证会改变。
谁有宋甜儿这样的自信、这样的力量,谁看她的眼睛能不带上依赖和崇拜。
宫南燕低声说:“好不容易,略微熬出头来,有人对我青睐有加,她强大、温柔、能保护我,我们在一起,我爱上她。”
她抬起头来,双目之中并没有泪痕,反而是闪闪的火光。
“但我早该想到的,老天爷哪里会对我这么好呢,从来都是这样,略微好一点的东西,他就要收回去……我的爱情和梦想,那也还不是一样。”
“我总以为,旁人不把我当人看,她总该爱我、尊重我、把我放在第一位。”她似哭似笑,悲哀地说,“结果她根本爱的是另一个人,她叫他的名字,她叫他的名字……”
“她吻我,她叫他的名字。我和她早上醒来,她看见我的脸,对我笑,她叫他的名字。”
她突然取过枕边一方帕子给宋甜儿看,那上面确乎是长块的斜文字,这是正宗的女书。宋甜儿问:“写的是什么?”
宫南燕凄凉一笑:“恸哭无由长夜晓,泉下有人听得无?”
泉,是黄泉吧。
我的恸哭声只有长夜知晓,泉下已逝的母亲,你会不会听到小女儿的哭声?世上是不是只有你,曾为我感到心疼。
这样的人生,让人看不到一点温暖,那样冷,冷入骨髓。听说黄泉水也是一样的冰凉,能想象吗?我不相信这世上还有什么比负心的情人更冷酷。
眼泪无声流下她的面颊,不住地流,打湿她悲哀苍白的面庞。
宋甜儿慢慢伸出手,轻轻抚上她美丽的脸。
是,受歧视,生下来就不被人期待;长大一点,要缠足,三寸金莲一点点,痛断人肠,行走无力;再长大一点,盲婚哑嫁,十个里倒有九个半不如意;生育之苦,操持生活,飞快地就老;老了更没指望,儿孙不孝,世上有几个贾母……
这样,就是一生。
不能继承家业,不能擅自离开夫家,要守寡,要贞洁,要牺牲一切,男人打骂,多数也冲着女人来。
这样,就算一生。
千方百计追求美,追求完美,责己甚苛。恨不得断情绝欲,练就玻璃肝胆聪明头脑,累得呜呜哭。好不容易交出心,那样脆弱地希冀幸福,最后现幸福只在神话里,永恒的只是孤单,永恒的只是苦楚。连反抗的念头都不敢有,连诉苦的话都不敢说出口,所以才有女书。
她抚摸着宫南燕温热的脸庞和冰冷的泪水,仿佛是抚过万千女子晶莹的泪。没关系的,你相信我,你们相信我,一切都会变。
宫南燕止住泪,她拉开一扇小门,走入其中,声音里竟然还有些得意:“其他人的房间都是单向的,只能宫主去,不能她们来;我的不一样,她可以来我这里,我也可以主动去寻她。”
楚留香和宋甜儿对视一眼,默默无语。
如果神水宫是这样一个神圣的组织,如果它的目的是为女子守起一方净土,那么水母阴姬把神水宫各个亭台楼阁变作三宫六院的行为,无疑是令人头皮麻的罪恶。
谁又敢说出口?
谁又忍心说出口?
女子要吃多少苦,神水宫中的女孩子无一不是有着可怜的身世和遭遇,谁又忍心教她们黯淡的人生再蒙上一层阴影。
要寻净土,请去天堂。又或者,自己造一个桃花源。否则这世上所有干净洁白神圣的地方,终究都会变质。
不为什么,不要惊讶,只是永恒是一件需要苦苦斗争才能得来的事物。
宫南燕在说话:“你们可不要误会她,她是个很厉害、很厉害的人,她武功非常强大,但除了武功之外,对一切的事物又都通得很。你们只要看看,我们神水宫这么干净、这么气派、这么雅致,而这里的女孩子又都这么的纯洁,什么都不懂,你们就知道了……”
她竟还在为心上人说好话。
楚留香道:“自然,我以前以为自己养得起三个女孩子,现在现自己只能养得起甜儿一个人,你们宫主竟能把你们几百个女孩子都照顾得妥妥帖帖,这可不是一般人能办到的。”
宫南燕忍不住一笑。
走到密道后面,宫南燕止住了脚,三个人站在那里,只听水母阴姬的声音:“你既已誓永不再入神水宫,今日为何又让我瞧见你在这里?”
她声音中充满了怨毒:“若非你跟着斩月楼主一起进来,我当时就杀了你,好在现在也不太晚。”</P></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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