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现在只急切地想要救下一个唤自己为“儿子”的人,不顾一切地想要救下!
但在退为了凡人之后,于秋的抵抗竟然是如此地无力。随着不断地殴打,老人的声音越来越弱,于秋却始终没法从堵住他的两个壮汉手里脱身。面对这几个凡人,他竟然毫无办法,因为他现在也只是一个凡人。
于秋急红了眼。
他忍不住想,如果他身上现在哪怕有一枚最低等的火符……
等等……火符?
于秋忽然一个激灵。然后他猛地发了狠力,狠狠咬了眼前的胳膊一口,趁对方吃疼,救下自己的右手,沾了自己额头上流下的血,又刺啦一声将自己已经出奇破烂的衣服又撕下来一块。
被咬伤的壮汉很快就重新将他捉住。
就这么一点点空隙,却已经够了。于秋画了整整数百年的符,从一个最普通的炼气期小弟子画成了玄岩大陆第一符修,就算现在变成了一介凡人,画符的技巧却一点都没丢,手指动起来让人眼花缭乱。
在被重新捉住时,那块破布上已经被血画出了许多纷杂的纹路。
于秋将这块破布狠狠贴在了对方的额头。
火焰顿时窜了出来,烧了对方一身。壮汉惨叫着滚到了一边,火势一路烧过去,烧得其他人也不断跳脚。很快地,整个房屋都被点燃,火势熊熊!
于秋爬到老人的身前。火势就像认得他似地,独独不往那边烧。
几个壮汉疼得满地打滚,争先恐后地逃出了屋子。
这效果看起来就和一枚真正的火符一样。
但还不等他们逃出得有多远,火忽然就熄了。不仅烧在他们身上的火熄了,整间屋子的或都熄了,就连之前被火烧过的地方,也一点痕迹都没有留下。原本被烧伤的身体,同样也已经不疼了。
壮汉们停下脚步,茫然地回过头,透过已经坏掉的大门看向里面的两人。
于秋忍不住露出一个苦笑。
那到底并非是一枚真正的火符。没有练气三层以上的修为,没有至少九品的白鹿纸,甚至没有修真界随处可见的凝丹砂,怎么可能画得出一枚真正的火符?更何况,就算有一枚真正的符箓摆在那里,一个凡人的身体,也是完全无法使用的。
于秋刚才只是以画火符的手法,画出了一张鬼画符。
所谓鬼画符,说白了就是凡人哄骗凡人的手段。看起来很唬人,却只是些幻觉,并且还是只对凡人有用的幻觉,徒具其形,不具其质。
于秋集中精神,看着仍旧停留在屋外的几个壮汉。在想通了鬼画符的路之后,他可不会只画得出一个冒牌的火符来。营造出怎样的幻觉才能达到最佳的效果,于秋正在努力思考……
结果,他却是低估了鬼画符在凡间的威力。
在修士眼中只是冒牌符箓的玩意,在凡人眼中可就是真正的神鬼之力。
从火势忽然熄灭的懵懂中反应过来之后,壮汉们齐齐发出一声声凄厉地惊叫,比刚才被火烧到的时候还要凄厉数倍,“鬼啊!鬼神下凡了啊!”
他们就这样被吓跑了。
于秋白白多做了半天准备,忍不住抽了抽嘴角。好歹他也知道现在不是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时候,那个浑身冒着酒气会对着他喊儿子的老人早就被打晕了,此时正在他身后哼哼唧唧。
然后于秋在这一穷二白的屋子里翻了半天,最后竟然真的找到了一些药膏,赶紧给老人涂上。在这个过程中,于秋忍不住多看了看老人的脸。
于秋能分辨出,这老人的五官和自己很有几分相像。
处理好老人的伤口之后,于秋将对方背到床上,用被子盖好,然后在院子里打了一桶水,蹲下来借着水面仔细看了看自己的脸。这是一张稚嫩而瘦小的脸,脸颊和眼眶都深深地凹陷着,眼睛因为脸部的干瘦而显得出奇的大,像个猴子。
但这确实是于秋自己的脸,只是年轻了很多,大概只有十二三岁的样子。
于秋站起了身,阖上眼,深深呼出一口气。
事到如今,他好像不得不做出一个猜测。有一件整个玄岩大陆修真界中都从无记载的事情,发生在了他的身上。
而这个猜测究竟是否正确,似乎也很快就可以证明了。
他走回屋中,站在大门处稍稍等了一会。
于秋的脑子里回想出一段话——“当初我下山游历,偶然路过你家门时,见到你的父亲已经被一群凶徒打死,而你正被那群凶徒拽着往外拖,说是要将你卖掉。我看在眼里,于心不忍,又见你根骨不凡,于是出手将你救下,带入了玄阳宗。”
一段话还没想完,当年对他说这番话的人,已经夹杂在来来往往的人群中,自门前走过。走到一半,那人忽然停下脚步,回过头来,仔仔细细将于秋打量了一下。
“咦,”他这次的说辞是,“小兄弟,我看你根骨不凡,是个修道的好底子。有没有兴趣随我拜入玄阳宗啊?”
这个站在于秋眼前的人,就是……数百年前,刚刚练气巅峰,第一次下山游历,尚还嫩得简直可以掐出水来的,师兄许鸿。
看着许鸿,于秋忍不住扯出了一个微笑。
“多谢好意。”他笑着说,“免了。”
“诶……”许鸿还想说点什么。
于秋猛地转身,反手将已经只剩下一半的门板狠狠一拍。许鸿不巧刚刚上前了一步,差点被拍断鼻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