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下自然相信国公,”荆越君语速缓慢,极力掩盖着心中的惊惶:“只是国公邀我坐着等大事,自然要拿出些强有力的证据来,否则……”
荆越君喘了口气,继续道:“否则在下如何能死心塌地呢?”
坤城君知道他在害怕些什么,也不扭捏,当下便将他带去书房,掀动一个机关,从暗匣中取出几页书信。
信上文字风流婉转,明显出自女性手笔。
“浙王身份敏感,不便出面,这些书信都是浙王妃代为回复的。”
荆越君翻了几页,怀疑道:“既然是浙王有意,何必将王妃推出来,而不亲自与您商谈?”
坤城君瞥了荆越君一眼,语气里含了几分不屑:“荆越君若知浙王殿下如今的处境,便不会再提出这样可笑的问题。”
梁王已死,浙王便成了对皇位威胁最大的封地藩王,而且又手握重兵,权倾东南,况且又与将门杨氏又姻亲。这种情况下,皇帝会对浙王心存怀疑,用心提防,简直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坤城君看他神色松动,便有意趁热打铁:“荆越君可考虑好了?时不我待啊。”
荆越君又问:“金陵君呢?”
坤城君道:“他的女儿要做皇后了,金陵君岂可放过这个大好机会?金陵君可是与我等一同面圣,要求陛下废去外姓正宫的,你难道忘记了吗?”
“我自然不敢忘,”荆越君定了定神,道:“请坤城君容我回府思量,明日天亮前,必给你答复。”
坤城君冷笑道:“我如何得知荆越君是回府好生思量了,还是将这消息拿去讨好商墨凌那逆贼了。”
“你!”荆越君怒目道:“浙太后是坤城凤氏的贵女,浙王妃是金陵凤氏的贵女,你们两家是既得利益者,自然无需多想,我岂能去国公相比,自然要好生思量!”
坤城君却道:“荆越君还以为自己跑得掉?你我结盟,可是整个长安都知道的事情,我若造反,你以为你能在他面前证明清白?”
荆越君怒目圆睁,叱道:“狼子野心!”
坤城君眼底冷了下来,道:“荆越君可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荆越君又低头去看掌中的那些书信,一字字似要刻进眼睛里。书房内气氛压抑逼仄,即将到极点的时候,房外忽然有仆役叩门:“君侯,荆越君夫人有口信来传。”
坤城君打开门,将荆越君府上的小厮放了进来:“君侯,天色已晚,夫人担心您,请您速速归府。”
坤城君便玩笑道:“荆越君夫妇伉俪情深,真教人羡慕,贱内若有夫人一半贴心,也不枉我辛苦为她谋得的国公夫人之位,还有……”
他没有再说下去,但这并不妨碍荆越君理解他的意思,眼下凤氏虽然还担着后族的名号,可显然因为皇帝的冷淡而逐渐变得金玉其外败絮其中。而他又已经做出了逼迫皇帝废后的时候,倘若皇帝或皇后记仇,平妃在后宫必然无安生之日。
倘若浙王顺利登基,虽然不能再将平妃纳为后妃,可至少可以向他请一道旨,封一个县主,也要比在后宫蹉跎岁月好过几重天。
荆越君叹了口气,对那小厮道:“回去告诉夫人,请她不必担心,待我与护国公谈完正事,即刻便回。”
坤城君知道他心底已经想通,满意地微笑起来:“怎好耽误荆越君与夫人夫妻团聚,此事明日再谈不急,荆越君请先回罢,待明日我私事毕,请来金陵君,我们再议不迟。”
他口中的“私事”,自然就是扭送自己的夫人投案的事情,坤城君没有在皇帝面前为自己的夫人求情,而是相当大方地替发妻和嫡女认下了所有的罪责,痛哭流涕地请求皇帝治罪——他惯爱这套虚伪的表演,偏偏每次都能如愿。
商墨凌没想到他居然会如此轻易地认下这些事,并大大方方地请求治罪,再拿这件事大做文章自然就不好下手,就算不看凤采女的面子,他毕竟还是良妃的父亲。
没有人能准确证明那玉像上的毒与致死先帝的毒一样,能判罪的便只有他送搀毒的观音玉像入宫的罪名,然而他又已经俯首,并将坤城夫人推出去认罪。商墨凌纵有通天计,也只能有心无力。
坤城夫人没想到她的丈夫居然会绝情致斯,竟然真的会放弃发妻与嫡女,被他扭送到刑部的时候,眼神怨毒得犹如厉鬼。
坤城君站在牢房外看着这个同床共枕几十载的发妻,倘若没有她的自以为是,恐怕自己还在殷切期盼良妃出人头地,然后动用自己的家族力量为她扫清后位上的障碍。
这本应是徐徐图之的事情,最后却将他逼上了谋反的绝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