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修闷闷道:“我这么想来着!”
霍修要把这件事揽上身,张氏就只当是霍修牵扯出来,道:“既然说到三姐,我就把三姐的事好好说一说。大哥大嫂难道不该养着三姐?我归家晚,我娘只我一个女儿,我娘为了给我找个好人家,早半年就在施家田附近转,还给里正家的老爷子把寿衣做了,就为了打听你家的家风。是张里正老娘说的,说原来那册子上写着大哥的名儿,是二哥想着,大哥有了大嫂,有了大侄女,刚生下二侄女,家里这么多的人口,大哥上了战场不能安心,才顶了大哥的名儿,这般一去就没有回来。二哥用自己的命换了大哥的命,我娘打听到这件事,才觉得霍家父慈子孝,兄友弟恭,是户好人家。”
现在霍文和单氏把养着霍三姐当恩情,张氏说话间就流露出不服来。霍修连忙找补道:“大哥大嫂一直记在心上,这些年对三姐怎么样?别的姐儿该有的,三姐都有,别的姐儿没有的,那是大家都没有,再没有两样的。”
张氏抚了抚自己这口气。霍修这话又没有错,霍三姐一落地就抱给了霍文和单氏,那是处处和几个女儿一样的,就这一点,霍文和单氏没有一点偏颇。张氏尽量让自己心平气和了,又道:“三姐是三姐,七姐是七姐。你要是欠了大哥一条命,给大哥白养一个女儿原是应该。现在是嫌女儿多了,要送走一个?说难听一点,是不想要了,才想塞到我们家来,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那是大哥大嫂!”霍修强调了这一条。
霍修和霍文相差了十四岁,霍文娶单氏的时候,霍修还是四五岁的孩子,那时候霍恩陈氏带着次子三子在都城谋生,霍文在老家守着家底,霍修就是嫂子带着,所以长兄如父,长嫂如母。霍文和单氏,对霍修来说,算半个父亲,半个母亲!
张氏在黑暗中扶着额头,带着哭腔强辩道:“大哥大嫂不举子,他们要做恶人,把女儿扔到我们家来,是逼着我们一起做恶人!”
张氏都已经勉强压抑着哭意,霍修只能放软了声音道:“大哥大嫂,也是想着我们家宽裕些……”
“我们家宽不宽裕,你自个儿知道。四郎你写个字,连铺张纸的敞亮地方都没有。请李兄弟来家吃个饭,还一定要挑一个晴朗的天儿,把桌儿搭在天井里,这些窘态不算。悠悠生下来有三年了,我们要是想要孩子,现在马上就怀上,明年我再给你生个儿子或闺女……”张氏也是一个豪放的,说着话就来脱霍修的裤子。
三年了张氏为什么没有怀孕?因为霍修和张氏小心的做着避孕措施,情到浓时,霍修也耐住了,不放在张氏里头。霍悠然听见霍修和张氏在床上拉拉扯扯的,怕殃及了自己,自觉的滚到床里面。
“悠悠要醒了!”霍修拿了女儿当挡箭牌!
张氏果然不再动,轻轻叫了一声‘悠悠’,静静听霍悠然的反应,霍悠然闭着眼睛假寐。张氏只当霍悠然在睡梦中翻了一个身,对着霍修‘哼’了一声,倒是不再拉扯霍修,仰卧在床上和霍修平心静气的道:“我们这里,你白天没人,我白天要上织机,忻忻四岁,悠悠三岁,你抱个奶娃娃来,家里谁来抱她。在老家,公公在那里,婆婆在那里,五姐也五岁了。如果这些都不是理由,那是嫌弃七姐是个女儿。这个恶人就让我来做好了,既然亲生爹娘都不怜惜她,也别怪我做婶子的不怜惜她!你于大哥大嫂说,就说是我不答应。”
说完张氏背对着霍修,也不知是不是睡着了,反正后半夜再没有搭理霍修。
第二天当着张婆和儿子女儿的面儿,张氏是给足了霍修面子,但这番作态瞒不了阅历丰富的人,其他三人都看得出来。
霍修出了门,张婆哄着霍忻然霍悠然看蚂蚁搬家,看着张婆关起门来和张氏说私房话,霍忻然低着头问霍悠然,霍悠然少不得把两家话复述了一遍,完了还自嘲一句:“这算‘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吗?”
霍忻然郑重的说道:“大伯没儿子,还有往后呢?”
这一边张氏带着委屈和张婆说道:“我自家一儿一女,费了多少心血?去年忻忻一病,今年悠悠一病,说实话我织布换的那点钱全贴在他们身上都不够。我自己的孩子,我贴的心甘情愿。别人家的孩子,大哥家里的,我是做不到,我心不甘情不愿!”
张婆摇头一叹,道:“到最后,只你成了恶人!”
张氏不解,看着她老娘。
张婆惨然,道:“霍家那位小陈氏,是少有的手黑心黑的女人,由着老公公跪在自己面前,自己肚子里揣着的肉,都要卖十五两银子,这银子到手,再不回头看一眼。霍老大这两天为什么喝闷酒,老大家的为什么不看那孩子一眼,一个字都不问?那两位没那么黑的心肠,那姐儿,落地那一刻丢不出手,现在养了三四天,就是再厌恶她是个女儿身,没给她找到好去处,也丢不开了。”
“一个落地三天的女娃娃,送给谁,谁会要呢?那就只能自己留着了!”
所以到头来,只有张氏不慈!
张氏咬着唇,吞下了这个恶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