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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曼当然第一时间感受到了他身后塞缪尔的动作,但是他没有任何反应,只因为他听见南沛叫出了他的名字,接着他便任由这个人像是要替他挡去伤害那般,飞快的朝他扑过来,他跑得太急了,冲力也很大,伊曼差一点没站稳,被南沛抱了个结结实实,他听见怀中人慌乱而急促的呼吸,还感受到那仍旧有些单薄的身体的颤抖。
可是这些日子以来,伊曼觉得自己因为南沛的那席话而饱受煎熬,像是坠入了无边黑暗的眼前,却突然出现一丝曙光,那简直惊喜得想叫伊曼流泪,他将南沛重新紧紧的抱在怀里,说着:“我没事,你别怕,我真的没事。”
其实早在南沛冲出来的那一刹,布莱特就将塞缪尔干脆利落的摁下收拾了,而即便是布莱特不出手,相信以伊曼的实力,这个汤姆苏也不可能伤害到他。但是在刚刚,南沛确实是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而他也有些恍惚,不得不承认他确实是比想象中更加在意伊曼,无法忍受周围的人那些若有似无的打量的目光,南沛用力的推开伊曼,低着头匆匆的便往回走。
伊曼一路跟着南沛回到老伯尼的家中,看着房间里那独自坐着像是在生着闷气的身影,伊曼走上前去:“其实你没忘,对不对?”
不在意南沛的沉默,伊曼自顾自的说下去:“你之前的那番话,就只是因为还在生我的气,对不对?”
“跟我回去吧——”伊曼来到南沛的面前,他蹲下身来,握住南沛放在膝上的手,将他紧握成的拳头一点一点的松开,随后十指紧扣,他抬起头,就像是过去哥哥要把生气的弟弟给哄好,带一丝撒娇的祈求,他再一次道,“跟我回去吧,南沛。”
南沛却不去看伊曼的表情,他的声音还算平静:“我不会跟你走的。”如今塞缪尔已经被抓住了,而南沛相信回到首都之后他也无法再逃脱罪名,那么在他被处理以后,这个世界的一切都会恢复正常,而他的任务其实大半已经完成了,南沛得承认,他确实是对伊曼有着不舍,毕竟想到伊曼可能就是白仰秋,可是这又能怎么样呢,伊曼并没有上个世界的记忆,所以这些不舍也能被他很好的放在一边。
那么剩下的,就只是渐渐想起来的在这个世界他遭受的一切,那些不甘、愤怒和绝望,此刻都在他的胸口揪成一团,带给他一阵难言的疼痛,可是在这时,伊曼却只是像看透了他那样说着:“为什么?你明明对我有着不舍,你还喜欢着我,对吗?”
南沛只觉得耳边嗡的一声,接着积攒在他胸口的那些情绪,就如同火山一般的喷发了,椅子在地上划拉出刺耳的声响,南沛猛地向后站了起来,他这么个突然的动作,让伊曼显得有些狼狈的跌落在地上,可是他却无法去顾及那些了,他开口说着很长的一段话,那声音震得他胸腔都微微发疼,他吼着:“是,我是喜欢你,从过去到现在,我没有一刻不在喜欢着你——”
从他年幼时,离开艾达的身边,回到宫中见到这个长相精致却神色冷漠的大皇子时,他就应该开始喜欢他了,或者更早一些,当艾达因为思念而不断的跟他叙说着伊曼童年的故事起,他就应该开始喜欢他了,那时的他思维却也很简单,因为他呆在艾达的身边,他获得了王后这么多的关爱,再想到宫中的伊曼只是孤零零的一人,等到他能够回去,就想着要将他从艾达这儿获得爱多分给他的哥哥一些。
只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那份只是单纯对着兄长的濡慕,就夹杂了许多别的东西,以至于变成现在这样令人痛苦的一份爱,南沛不知道伊曼始终执着他回去是为了什么,如果仅仅是为了补偿他,他说过给予他远离首都的平静的生活那就是最好的补偿,可是看着伊曼此刻的模样,他会因为的冷漠和抗拒流露出痛苦,就好像他才是那个可恶的负心汉,无时无刻不在伤害着伊曼对于他的真心。
南沛大口大口的呼吸着,他的眼眶发烫,眼前不自觉的变得模糊:“就因为我喜欢你,我就必须要忘掉过去你们对我做的一切,忘掉你们对我的不信任,忘掉那些误解带给我的痛苦,然后接受你们的道歉,就当作一切都没发生过回到最初的模样……”他的声音渐渐的弱了下去,带一点无助的迷茫,却让伊曼的整颗心脏都揪了起来,他听见南沛道,“……可是我只是喜欢你而已啊,难道我又做错了什么吗?”
伊曼想开口说句什么,可仅仅只是一个单音节,却听见他的声音嘶哑得可怕,就像是有什么粗砺的石子在他的喉头磨出了血,他知道说什么也无法弥补过去对南沛造成的伤害,他也不想再用那些种种奇怪的缘由为自己开脱,毕竟在那时,他是真的将爱着他的弟弟亲手从他的身边推开,他说过会信任他,会守护他的那些话,最终都成为了空言,他还让他痛苦的无法承受那一切,最终选择死去,伊曼不知道他此刻已经落下了泪,可是他却执拗的拽住南沛的手,无论后者如何拼命的挣脱,他都不能把他放开。
是的,伊曼早就在失去南沛的这些日子中把一切都想清楚了,他不会让南沛停下对他的喜欢,更不会让他从此逃离他的身边,就算这样令南沛痛苦,他却也不会放手。伊曼用指腹擦去南沛脸上的泪,最后低下头来,一点一点吻掉那苦涩的液体,伊曼觉得他几乎要变得不像自己了,他变得卑鄙和可恶起来。
那晚南沛将积压在心中的情绪都宣泄了出来,这一切耗费了他大量的精力,而虽说他的身体已经恢复过来了,可是他体内的魔力还不够稳定,刚刚那番情绪的波动险些又让他失控,而他的契兽自然感受到了他主人的痛苦,南沛一直听见小白在门外呜呜的叫着,它担心他,想要进来,可是伊曼总有办法将所有与南沛隔开。
南沛疲惫得就连意识都变得模糊,可是他始终记得要逃开伊曼的身边,怀中人下意识抗拒的举动令伊曼的心头又是一阵抽痛,但他依旧没有放手,只将南沛紧紧的禁锢在怀中,直到他躺在自己的身上睡去,他的手不住的抚摸着南沛蜷缩起来的背脊。
而当南沛醒来后,他原本以为第一眼就会见到伊曼,可是房间里却是空无一人,他走到门边,刚将门打开,却见到门外站着的是他从未想过会在这里出现的一个人,那是艾达,是将他当亲身孩子抚养长大的王后,南沛愣在了当场。
艾达对着南沛露出一个慈爱和温暖的笑容,她手中还拿着一个托盘,上那边儿隐隐冒出诱人的香气,她一边走进房间,将还在发愣的南沛一起带了进来,一边柔声道:“我给你做了你喜欢吃的东西,饿了吧,来尝尝看——”
南沛的手里被艾达塞进了个汤匙,他低下头,下一秒他却控制不住的,将泪水一滴一滴的砸进了艾达亲手替他熬的粥里。如果说他对于伊曼就只是对于他伤害了自己感情的痛苦的话,对于艾达,南沛的感情却是复杂得多,他确实有过一段时间,在还未明白真相之前,嫉妒过艾达对于塞缪尔的偏爱,更是愤恨过艾达被蒙蔽,将他误解。
但南沛对于艾达的敬爱却从未减少过,因为在他被诅咒控制,对她行刺的那一刹那,南沛能看见艾达眼中的巨大的痛苦和不敢置信,等费利克斯拿出证据联合着众人第一时间要将他处死时,他看见艾达站出来对着陛下苦苦的哀求,那只是一个母亲对于孩子的疼爱,从她收养他起,从未改变过。
艾达看着南沛低着头沉默而机械的将汤匙往嘴里送的模样,她虽然笑着,可是眼泪却止不住的落下,她的声音微微发颤:“我听伯尼说,你这些日子在他这儿过得还不错……”
南沛咬紧了后牙槽,腮帮子都鼓了起来,他说不出话,只是看向艾达,点了点头。
艾达却止住了她之前的话,只突然的,带着叫人心疼的小心翼翼,缓缓道:“我可以……抱一抱你吗?”
南沛放下了他手中的汤匙,他朝艾达伸出了手,艾达身体向前倾,紧紧的抱住了这个从过去还能窝在她怀里撒娇,如今已经长得比她还要高大,却也遭受了多少痛苦的磨难的孩子,她将脑袋压在南沛的肩膀那儿,终于无法控制的崩溃的哭出了声音,她哽咽着,不断的重复着那细碎的话语,全是巨大的、失而复得的喜悦:“我的孩子,我终于见到你了,对不起,我知道我没有资格祈求你的原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