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看来,蛮族军队此次的行动确实令人生疑,对他们来说,明明有了掠夺更多的机会,怎会甘心退步?叶行远心中起疑,便让秦县丞等更重城防,并传信李成,让他有任何军情都要及时告知。
九月十三,琼关县亦有一处乡村被劫,不过大部分人已经听从县尊指令,暂时搬入县城。蛮族总共七名骑兵,没抢到什么东西,恼羞成怒便放起火来,惊动了西凤关的守军。
李成带了部曲二十人赶到现场,驱逐蛮族骑兵,斩首三人,俘获两人,另有两人逃奔入山林中不可寻觅。
这小规模的战事结束之后,李成并没有急于返回西凤关,而是先到琼关县城来见叶行远。叶行远早听报信,大喜出迎,亲热的拉着李成的手道:“李兄又立下大功,果然这边关鏖战之地,才是兄台一展抱负的好地方。”
本朝斩首之功甚重,李成这次砍下的是货真价实的蛮族骑兵脑袋,有战马、皮甲为证,三枚首级便可升一级。虽然李夫人安排他来此任职是另有目的,但李成也算是来对了地方。
李成摇头叹道:“在我中原之地,杀来犯之敌,只能说是补过,何功之有?看村中被杀乡民,标下只觉得羞愧无地,哪里还有脸去领功?
今日此来,只因为从俘虏口中得知一条惊人的消息,不得不先来禀告大人,还请大人屏退左右。”
叶行远一惊,知道李成为人谨慎,他如此慎重,必有大事,便使了个眼色。秦县丞方典史都是玲珑之人,当下就找个借口告退,只留下李成与叶行远两人独处。
叶行远这才低声问道:“到底有什么不妥的地方?蛮族有什么阴谋么?”
李成面现愠怒之色,咬牙道:“蛮族狼子野心,这倒也罢了,只可恨人族之中,亦有狼心狗肺之辈与之勾结,实在是该杀。
抓获的俘虏告知,说混入剑门的这些散兵游勇,都要渐渐向琼关集结,等汇集军势,便要攻城!”
叶行远发愣道:“前线军报,翻山入剑门的蛮族骑兵虽然不能精确估计,但最多也不过只有千余之数。千余骑兵,又无外援,也无攻城器械,他们敢在西凤关之后直攻县城?”
李成恨恨道:“我也这般询问,那俘虏却并不深知。蛮人脑袋都一根筋,只知听从命令,也不会去多想。以标下之见,必然是有人承诺了他们,在攻下琼关县城之前不会有增援吧?”
这简直就差直接骂西凤关诸将通敌了。毕竟别的府县倒也罢了,琼关县距离西凤关只有几十里。派军来增援顶多只要半日时间。一千余骑兵孤军深入,几乎是注定要被包饺子的。
蛮族敢于定下这种大胆到近乎无谋的计划,一定是有人与之暗通款曲,作了保证。
叶行远脊背生寒,站起身来在衙中踱了几步,沉吟道:“然则西凤关若做得这般明目张胆,难道不怕我参他们一本?坐视不理,贻误军机,至失地之过,哪怕是总兵也承担不起这罪名。”
叶行远估计了一下,在千余骑兵的轮番攻击之下,依靠琼关县城低矮的城墙和老弱疲卒,就算有李成的帮忙,大约顶多也就能支撑数日。
但数日时光也已经够了,西凤关要是完全不闻不问,上述罪名是绝对逃不掉的,而且证据确凿,连辩驳的机会都不会有。就算内阁再怎么痛恨叶行远,在这种事情上也绝不敢偏袒武官。
李成苦笑道:“我想不通的也是这个地方,难道古总兵是傻的不成,为了陷害大人,拼着把关中诸将上上下下几十颗脑袋一起送过去?
更何况三边与内阁也是貌合神离,洪督师也未必就会把几位大学士放在眼里。西军纵然不喜大人你,也不至于受朝中那几位大佬的摆布。”
文武矛盾一直都存在着,尤其是这几年妖蛮、流寇势大,率军镇压抵御的军头儿们话语权也变得更大。三边总督洪大德为人刚愎桀骜,与内阁龃龉不断,西凤关的总兵古延是他心腹,断不至于给人当枪使。
要是西凤关真的坐视琼关县城被攻破,叶行远丧命,那最高兴的只会是朝中诸公。他们一方面欣喜于叶行远的完蛋,另一方面也一定会借此攻讦西军,非得剥了洪督师一层皮不可。
洪大德年高德劭,行军治政自有一套,又不是傻的,故而之前西凤关与叶行远起冲突之事。他也只是不动声色的轻轻放过,又怎么会同意这等荒谬的方案?叶行远迷惑不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