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马轻轻踏步过来，悲伤地用头部轻轻抵着死去女人的肩膀，显然，它是认识这个女人的。

四周只有虫鸣，武烨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俯下身去，挪过女人的手臂，在她的怀中轻轻摸索。当手指触到女人的身体时，武烨原本悲伤的心情再次沉重起来，真得很难想像这是具人类的尸体，衣服遮盖之下的躯体如同茅草般枯败，触之惊心，即便当日在流民营中饿殍遍野的景象中，也很难找到如眼前这具尸体的虐心程度，武烨闭上眼睛，不敢看女人死不瞑目的眼睛，她全身上下，也只有这双眼睛还证明着她曾经是个人类。

找到了，武烨从她怀中掏出一卷绵帕，可能是时间太久了，绵帕上全是污迹，乌黑不堪，恶臭浓重。

武烨并没有在乎这些，郑重地摊开绵帕，一个个名字映于他的眼睛。

城颖程氏，十六，幽王十年，鄢陵谷氏，十二，幽王十一年，鄢陵谷氏，十三，平王一年。

全是这些年被蔡国捉去的女人，属地，年龄与被捉的时间。

每个悲惨的女人，只有十余字，却是她不幸一生的所有。

武烨将这份三百余字的名单看了很久，这是由女人的血泪写成的文字，写这份名单的人应该是她们当中的一位，当她记录同伴的信息时，或许还保留着被解救的希望，只是不知道她的命运能否像这张名单一样幸运，能够等到被人拾起的那天。

武烨将混着鲜血与散发浓臭的名单小心的折好，放入自己贴身的口袋，再次低头看向已经冰冷的女人。

武烨已经猜到她的身份了，一位同样命运悲惨的女人，被蔡国捉去沦为军妓，却不甘命运的摧残，带着所有被捉女人的希望，想逃出驻马城寻人来救同伴，却找不到办法，被困在草场上，每天要躲避蔡兵的巡逻，与战马一起生活在马厩中，过着提心吊胆的日子。

刚刚寻找绵帕时，武烨不小心触到了她干瘪的身体和鼓胀的胃，一个整天躲藏、与死神擦肩而过的女人是靠什么活下来的，胃中无法消化的那些东西已经说明了一切。

武烨拨出藏明，朝远处一剑挥出，剑气中带着他一路走来压抑在心中的怒火，尘土飞扬，野草漫天落下，战马被武烨弄出来的动静吓了一跳，不满地哼了一声。

武烨轻轻抱起女人的尸体，太轻了，感觉像抱着一团棉絮。

“也不知道你的家乡在哪里，希望你在这里住得习惯。”

一人一马，驻立新坟前，月光如水。

“驾！”武烨一拎缰绳，马蹄踏碎月色向鄢陵方向疾驰而去。

炉江口，野渡无人，轻舟自横，武烨牵着战马踏上无主的小船，手中长篙轻轻一点，朝对岸荡去。

对岸站着两个男子，面色凝重。

武烨在江面上看到两人，一点也不意外，作为武国目前最为核心的两位大臣，蒙越与田奚，一武一文，把持着武国未来的走向。

武烨抚摸着战马，温柔地说道：“该给你取个好名字了，你看，对面岸上那个英武霸气的男人，他戎马一生，见过无数良驹名马，让他来给你取个好名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