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问你,要不要来点甜食?”
想着额头上的那一朵湿热,她的心思便不在书本上了。
从第一眼的惊讶,到后来的了然,她只是浮出一个淡然的笑容来,一如大多数时候一样。
“啊?”乐颜皱皱鼻子,还得给老二送礼物?不是让她这无产阶级出血吗?不知道二哥那有没有报销的啊?“好……好吧……”她为了二哥的终生大事出钱出力,是有多操劳?
可是,她连续说了好几遍之后,也没能改变莫忘的想法,莫忘始终只是肯定地点头,“哥哥等小囡!下雨等小囡!”
“心澄,我今天想要跟你说的就是这一点。我和你爸曾经住过的贺家的房子,当年被没收拍卖,现在,我想把它买回来,我去看过了,里面的格局基本没怎么变过,只是家具全换了,不过没关系,我们可以慢慢把它恢复到原来的样子。”卿染平静地说着这个重大决定,仿佛它不过是一件小事。
“可我还是不想!妈咪,我想回瑞士了,我们尽快回去好吗?”她眼前闪过那个男子的身影,还有他的手臂为另一个女孩圈起的安全保护屏障……
“妈!您误会了,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希望相互理解,心心和卿阿姨这些年过得不容易,贺子俞犯下的错他已经受到了惩罚,那时心心才多大?跟她一点关系也没有啊!”
“咦,你大哥和你二哥不是双胞胎吗?那明天也是你大哥生日啊!不能让嘟嘟哥哥说我们厚此薄彼,得买两份礼物才是,要不要买一模一样的呢?”她想到双胞胎一般都是穿一样的衣服,礼物也该是一样的才好,虽然他们已经长大成人各有个性。
“我生日啊!我爸妈和大哥都去了s市,爷爷奶奶出去玩儿了,乐颜又有演出,我一个人过生日很凄凉啊,你来陪我过生日怎么样?”他说话的语气竟有几分可怜。
而这天估计是最闲的时候了吧,居然也捧着一本工商管理学的书来和她一起看。
犹记他清醒过来后第一眼看到小囡,欢喜地手足无措,言辞混乱,最后拉着小囡的手,不断重复,“小囡回来!小囡回来!哥哥等!哥哥等!小囡要哥哥!”
她希望,再度下楼的时候,那对人已经走了,可是,太让她失望了,一杯咖啡,那两人却喝了这么久,钢琴曲已经更改,他们,却依然还端坐着……
“妈!”童博听着这话极不好受,作为男人,最难受的事之一就是在自己心爱的女人和敬爱的妈妈之间左右为难,他不希望妈妈痛苦,也不想放弃他的最爱,这其中就没有两全的办法吗?“妈,您不觉得,您和爸爸当年,类似于我和心心现在吗?您可以原谅爸爸,为什么不可以接受心心?没错儿,她的父亲曾经给我们家带来过痛苦,可是不是受到惩罚了吗?她父亲死了,她叔叔为了救你也死了,她从小没有享受过父爱,她和卿阿姨相依为命,这些都还不够偿还吗?”
“心澄!别懒,妈妈还没吃呢,陪妈妈下去吃东西!”卿染掀开被子,拉住了女儿的手,正是她握着戒指的那只。
小囡不由哀叹,“真不知道,明天怎么出门去你家参加你哥的生日会。”
而只在医院里住了一晚的陶子,最终还是说服了所有人,瞒住宁震谦这件事情,小囡心疼妈妈,自莫忘出院以后,开始发奋学习,并且开始真正关注公司的管理,没有课的时候,就去公司熟悉业务。
乐颜觉得好笑极了,长叹,“不过,我哥对你这妹妹,和对我这妹妹可不一样哦,他可真偏心,从来没带我去海边玩过呢!”
“正门?你忘了你爸要吃了我的样子了?我欠他的五万米现在还没跑呢!”
这话把童一念给激怒了,“童博!这么多年书你都白念了!连一点基本的是非观和善恶观都没有了!我们是她的仇人?是我们让她没有了家人?好!好!那你现在是不是要替她报仇呢?”
每次来,他都会带些吃的来,但今天由于她一心在学习上,所以没顾得上吃,他还以为她不爱吃?其实对于吃货来说,真没有不爱吃的……
“那你这是……”她越加怀疑他翻窗进来的目的了……
“没有啊!我只是热而已!你没觉得热吗?”小囡伸手在脸颊边挥了挥,“我衣服穿多了,都出汗了!”她脑海里,却莫名蹦出陆教官的样子来,带着她在帆船上乘风破浪,背着她在沙滩上行走,哥哥和妈妈生病的时候,他始终在她身边告诉她,无论发生什么事,都还有他……
“小囡,记得一直给我留着门儿啊,不,留着窗儿!”
童一念在气头上,哼了哼,不再说话了。
可是,她怎么感觉不像是他陪她学,而像他教她呢?她自己要看几个小时的书,他在那指手画脚一讲解,不用一个小时就通了。
她耸耸肩,拳心的戒指还在,似乎,曾经某个时候也有人这么说过:我带你回北京,带你去玩儿,北京有许多挺有意思的老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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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囡换了衣服,和乐颜一起出门了,当然,出这趟门,经过了宁震谦审问似的盘问,才放她们走的,还规定了回家时间……
缓缓地,支起了身体,和她拉开了距离,黯然而嘲讽地笑,“你真的,希望我去相亲?”
没错,此时,只能说是惊动而不是惊吓了,她的窗户有人爬进来也不是一回两回了,陆教官晚上的时间似乎很闲……
“心心……”他害怕她这样的冷笑,想要抱她,被她挡住。
难道,那日的感觉是她的错觉?
“谁说我有……”乐颜下意识地道,可说了一半,聪明的她马上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改了口,“谁说我没演出来着?我不是明天演出吗?这周回来看看!”
乐颜嘻嘻一笑,“没有你红什么脸?话说你跟我哥去外面玩了一个星期,没发生什么故事?”
陆向北暗暗摇头,他这俩儿子,童博的性格像极了他妈妈,两个人对立起来,都往最远的两个极端走,越走越远,越走越僵,最终到此无法收拾的地步,还殃及池鱼……
“啊?哦……”乐颜拍了拍脑门,“真的!我怎么给忘了!真是的……是我的不是!还是小囡你最好啊,比我对我哥还上心!”乐颜滴汗,觉得自己可以往演艺圈发展,这每天都在练演技啊!还带练反应的……
“嗯。”她点点头,“好好选一个适合你的女孩,温柔可人,漂亮端庄的,当你的妻子,好好疼爱她,和她一起幸福。这是我能给你的所有。”
北京。
“你确实该回来看看!你哥过生日嘛,家里都没人陪!”小囡点头道。
“啊?”她恍然回神,脸色更红。
“没有啊!明天不用带了,就吃这个挺好!”小囡站起来,送他出“窗”。
他走出电梯,茫然中,又走向楼梯,一级一级的,颓丧地下楼……
“什么地位怎么样?”小囡觉得乐颜今天说话句句话里有话,“他是你哥,也就是我哥啊,能有什么别的地位?”
在瑞士那个小山谷里平静简单的生活铸就了她单纯且欠成熟的性格,尤其在妈妈面前,孩子气很足。
卿染目光略略暗沉,“那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啊……”
刚好有电梯下来,她立即走进,电梯门合上,才终于将那钢琴声阻隔开来,可那笑声,那低语,却莫名地还在耳边回荡,她举目平视,电梯壁的倒映里,她在淡淡地笑……
童一念气恼不已,也拔腿就走,还好大清早的,酒店人并不多,不然,这样的争执,真的丢人丢完了!
而童一念听后则更激动了,“偿还?什么叫偿还?贺子俞的死是偿还了我们家的债吗?他欠的不是我们!是社会!是被他害过的所有人!他的死,是罪有应得!跟我们家有什么关系!”
“童博,我没说你妈不是好人,她是好人,你爸更是英雄,是我们不好,我爸是坏人,而我身上流着坏人的血,遗传着坏人的基因,跟你真不是一条道上的!童博,你要怎样才能不盯着我呢?你不是不缺女人吗?你妈还给你安排了相亲,你去吧,去相亲去吧,拜托!”她靠在电梯壁上,用一种哀求的眼神看着他。
她不知道该点头还是摇头了,月上柳梢,夜半爬窗,这怎么有点私会的味道呢?想到这里,她瞟了一眼他,心口突然砰砰直跳,而他,却脸色如常,什么事儿也没有……
“那贺子俞怎么会跟她没关系?她身上流着贺子俞的血!”
“……”小囡脸一红,不言语了。
而贺心澄却震惊了,“妈,你打算回国定居了吗?”
她仰面躺在床上,用被子遮住头,假装很累的样子,手,悄悄地深进枕头底下,慢慢地摸索,终于摸到某个坚硬的东西,圆圆的指环,还有钻石的硬度,紧紧握着,钻石的棱角磕疼了她的手心。
“小囡,今天就学到这儿吧,一口气吃不成胖子,早点睡,明天还上学呢,这个不喜欢吃吗?那我明天带什么来?”他收拾起书本,指指桌上他今天带来的零食。
“算是吧!不务正业的时候学过一遍!”他笑着答。
“没有……就是太累了……妈咪,你刚才说什么?”她忙放下杯子问。
卿染微微皱了皱眉,“到底在想什么呢?失魂落魄的。”
她加快了脚步,急速朝电梯走去。
“好啊!小博哥哥,说话算话哦!”女孩糯糯的南方口通话,好娇软。
第一道菜正好上来了,卿染把这个问题搁置一旁,“先吃饭吧,以后再说。”
他不仅哀叹,比商场更难掌握的是和女人的战场,一个商场上运筹帷幄的高手,不一定能成功赢得对女人的胜利……
“我能不激动吗吗?我跟你说,陆向北,我知道你表面对儿子严格,可实际上跟他们是一条战线的,心里事事向着他们呢,平时那些小事也就算了,童博这事儿你千万别劝我!你劝我跟你急!还有,你给我站对阵营啊!这回你再站儿子那边,我跟你没完!你没看见吗?那个女孩的眉眼像极了贺子俞,只要一看见她,我就会想起贺子俞是怎样穷凶极恶给我打针的!”童一念直接堵回了他的话,打消他为儿子求情的念想。
“那也得买啊!万一他回来看见我们送给你二哥的礼物了呢?你是妹妹无所谓,我可得罪人了!”小囡坚持自己的想法。
他凌乱地点着头,笑得苍凉,“好……好……如你所愿……如你所愿……只要你想要我做的,我全部做到……”
她款款而行,却不是走向童博,而是一步步地走至陆向北和童一念面前,将手中之物放置于桌上,淡笑,“你们好,这是你们的儿子遗落在我这里的东西,请你们还给他,并且告诉他,我和他是仇人,每见他一次,便对他的厌憎多一分,所以,请他不要再自讨没趣出现在我面前,更别随随便便把他的破烂玩意儿往我这扔。”
“……”贺心澄没话可说了,她从来就不敢惹妈妈生气,虽然妈妈生气的时候也从不会说一句重话,可是只要看见妈妈的眼神,她就会胆怯了,她常常想,妈妈从前在爸爸面前是不是也是这样呢?温温柔柔的,却有本事将爸爸绕在指尖转?
他依然和她额头相对,在最近的距离里,看到了她瞳孔深处,里面,透着无限的真诚,好似真的在说:童博,祝我们各自幸福……
“没关系?”童一念气得冷笑,问,“那我跟你有关系吗?你是我儿子吗?”
“啊?没!没有!什么也没有!”她怕妈妈追问她手心里的秘密,赶紧爬了起来。
如同零摄氏度的低温里,一桶冷水从头到脚淋下,瞬间,将他全身冻结……
“童博,不需要我反反复复再说了,这是我最后一次向你声明,只要看见你,我就是痛苦的,根本谈不上任何幸福,所以,你去相你的亲,我回瑞士后寻找属于我的mr.right。我们,会各自幸福的,这样,也不枉我们相识一场,相恋一场。童博,说到这里,你还不能明白这是我的真心话吗?”
童博承认,妈妈说得没错,可是,他无法认同妈妈把贺心澄和贺子俞联系在一起,沉闷地回了句,“既然没关系,您为什么还揪着不放?为什么不接受心心?其实……说白了,站在心心的角度,我们还是她的仇人呢,是你和爸爸让她没有了父亲没有了家……”
“所谓教学相长,你没听过吗?我隔很久没摸书了,怕自己忘了,一边教你一边自己复习!”他总是显得很有道理的样子。
仍然要从他们旁边经过,她故意走在卿染身侧,他们说话的声音还是传进了耳朵,“下回你来北京,我带你去那玩儿,挺有意思的。”
“心澄?”妈妈突然的呼唤惊醒了她。
话没说完,便听见她的一声冷笑。
“妈咪,我逛累了……”她找着借口。
那女孩应该穿着高跟鞋,走起路来婀娜多姿的,只是给她的感觉是摇摇欲坠,而他,在下台阶的时候,一只手在她身后,并没有触碰到她身体,隔了一些距离,却恰到好处地为她弯成一个包围圈,好像随时可以接住倘若不慎摔倒的她一样……
乐颜眨眨眼,揶揄地道,“那就看我哥在你心中地位怎么样了?”13acv。
“到底要还是不要?”卿染觉得女儿今天委实奇怪,“心澄,你是不是遇到什么事儿了?还是遇到什么人了?”
“那就算了吧。就这些,先上菜再说。”卿染把菜谱合上,交还给服务员。
不过,现在这样挺好的,不正是她所希望的吗?
“小囡,听说你在海南的时候跟我哥住一个房间?”乐颜突然又抛出一个窘人的问题。
小囡心浮心燥的,马上辩驳道,“哎呀乐颜,你怎么跟我妈一样啰嗦,睡一个房间又不是睡一张床,我脚受伤,他要照顾我啊!再说了,哥哥和妹妹睡一个房间也没什么,在他眼里,我只是妹妹而已,就跟我初中生差不多!”
想起海边那个女人说她是初中生,她现在还不服气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