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要让父皇喜欢。”安柏继续道，“并且我做到了。我比玛卡更强大，我比玛卡更能替父皇分忧，我比玛卡更沉稳。父皇也终于比重视玛卡还要更重视我，终于承认我是他无可取代的长子。”

说到这里的时候，安柏脸色隐有亮光，显得颇为自豪。

但是当他转过头看向身旁关绍的时候——关绍竟然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把游戏机摸到了手上，玩得正开心！安柏咬了咬牙，一时间真有些生气了。

“父亲……”关绍却忽然开口道，“我的父亲，小时候很喜欢我，我想要做什么他都依我。”

安柏一愣。他是查过了关绍在地球上的经历的，虽然那份经历或许不够详细，但他能很显然地知道，关绍同家人的关系并不好。

“父亲有时候会让我坐在他的腿上，拍着大腿说着他希望我成为一个怎样的人。”关绍道，“上学时成绩好，长大了会赚钱，最重要是一直过得开心。”

安柏惊讶地看着他。

关绍笑了笑，“然后我上学，第一次考了全班第一的时候他送了我一台游戏机，然后我发现游戏真好啊，我就一直玩着游戏，结果有一天他忽然生气了，揪着我的耳朵骂‘你成天抱着这玩意玩什么玩，学习都退步成什么样了’，于是我和他约定只要我好好学习他就不管我，此后我没掉出过全班前五。”

安柏安静地听着。

关绍将双眼阖上了片刻，又睁开，“我想着他该满意了，他也确实满意了好多年。但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他的脾气一天天变差，总是因为一些莫名其妙的小地方发我的火，找我的茬。直到我接近二十岁，学业差不多完成了的时候，他忽然告诉我，他就是不想看到我玩游戏。他问我这样玩下去能得到什么，能找到工作吗，能认识朋友吗，能创造价值吗，能找到女朋友吗。我告诉他这些我都无所谓，他就把我揍了一顿。”

安柏叹了口气。

关绍脸上渐渐带了一种冷屑的笑意，但很快那些冷屑又转变为了无奈，“后来他又找我长谈，满口都是楼上里的那谁是怎么过的，楼下的这谁又是怎么过的，不管过得好与坏，至少都是正常人的生活，‘只有你成天抱着个游戏机，根本就不正常你知道吗，你猜猜别人都是怎么看你的’。我这才明白，原来这才是他最希望我成为的模样，他就是希望我能和大多数人一样。”

安柏默默握住了他的手。

“但是晚了，我已经完全接受不了和‘大多数人’相似的生活了。”关绍笑着说道，“我需要游戏，而且我只需要游戏。所以我搬了出去，自己想办法在游戏上赚到足够的钱，自己交房租，自己每个月算着生活费给他们寄回去。但是他们还是不满意，明明我上学的时候成绩好，长大之后能赚钱，一直过得挺开心的，但他们就是不满意，父亲是这样母亲也是这样，每次通电话都会骂我。而且父亲在骂完之后会说些什么呢，‘你看看你的这副德行，根本就没人会喜欢你，你这样绝对一辈子都不会开心的’，简直可笑。”

安柏本就紧抓着他的手，此时更用力握了握。

关系深吸了几口气，算是冷静了下来。想来他也是有些脸红，本来只是想举自己的例子来对安柏说两句话，结果反倒把自己给说激动了。

“总之，父亲这种人……”关绍道，“在最开始的时候，很可能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究竟希望自己的孩子是个什么样，哪怕你真的按照他原本的期望长大了，他也很可能会后悔。”

说这句话的时候，关绍伸出两只手按在安柏的脸上，将他两边的嘴角往上顶出一个滑稽的笑容，“你的父皇现在，说不定也很遗憾你居然不爱笑了啊。”

“是吗？”安柏任他这么顶在脸上，发出两个古怪的音，眼底深处却是不太相信。

关绍哈哈一笑，移开了两指，“我也是猜的。但就算他不遗憾，我也遗憾啊。”

安柏心底略有触动。但他就像他之前所尝试的，他真的已经对露出笑容这件事太不习惯了。

还好关绍也没有强求，说完之后便又倚在了他的臂弯里，还是拿着那个游戏机，噼里啪啦玩得不亦乐乎。

“……你开心吗？”安柏忽然问，“你确实一直都开心吗？”

“只要是玩着游戏的时候，我就是最开心的。”关绍回答。

“不玩的时候呢？”

不玩的时候？这是关绍从来都不需要考虑的问题。因为游戏就是他的一切，游戏之外的世界全都是游戏的准备程序而已，他在三次元所做的一切全都是为了更好地玩游戏……等等。

关绍原本飞快操作着的十指忽然一顿。

他抬起了头，看向了身旁正殷切等待答案的安柏皇子。

关绍迟缓地想起了，他早就已经为现实中的事情悲伤愤怒过。他也终于迟缓地发现，其实他早就将某个现实中的人挂在了心中，已经会被对方的喜怒哀乐牵动着情绪。

难道他……已经从游戏里走出来了……吗？

关绍回想起了之前的那个吻，心脏居然到现在才更激烈地跳动了起来。这并不是他和游戏中攻略对象的亲密度达到了接吻阶段，而是他真的、真的，和一个活生生的人接吻了！

不不，冷静冷静，虽然皇子确实是真实世界里的人，但是也可以被当做游戏里的攻略对象嘛。

嗯，冷静。

救命！冷静不下来！太可怕了！

他和一个活生生的人接吻了！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