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挽思看着她的背影,幽幽道:“谢姨娘何不在老王妃面前露露脸,有了她老人家撑腰比什么都强。”
燕梓婳有下药的嫌疑虽然人人心知肚明,但昏迷的老王妃不知,若是谢姨娘能在一旁吹吹耳边风,即便是平日再疼爱也好,依照她那自私的性子会不会心生怨恨还就难说了。
谢姨娘脚步一顿,自然也是想通了这层,原本对于叶挽思执意要追究真相的怨恨倒是淡了一些,没有回头急匆匆的就出了院子。
当清瘦的背影消失在眼前,叶挽思无声笑笑,大房那嚣张的嘴脸她怎么可能忘记,只要能给柳氏添堵得事她何乐而不为呢。
当夜幕降临,院子里烛火亮起之时,灵玉兴冲冲的跑进了院子,气还没喘过来就直嚷道:“小姐,小姐,奴婢打听来消息了……”
原来灵玉是记挂着那被砸得粉碎的明月古斋,总归是自家小姐的产业若是血本无归她可得心疼死,整日的抓耳挠腮想要知道事情的结果,又不好出门打听,是以她便偷偷拿了自己的月银贿赂了门房的婆子,那婆子见着有钱拿更是不予余力的帮她打听,这不,尚书府门前的好戏传遍了整个凤京,稍稍打听就能知道是个什么情况。
所以得到了这第一手消息实在是忍不住便要跟叶挽思说道说道,灵珊亦是听她说过昨日的事情,闻言便满眼期待竖着耳朵的看着她。
叶挽思笑笑,淡淡道:“什么事值得你这般高兴,风风火火的连规矩也不顾了。”
云嬷嬷不赞同的瞪了她一眼,却也因着心中好奇,没有过多的职责她。
灵玉乐呵呵一笑,眸光晶亮,扬声道:“如今整个凤京都传遍了,兵部尚书的嫡子欠了明月古斋一百万两白银,围观的人将街道都堵了,引来七皇子跟京兆尹的重视,最后终于逼的人家四处筹钱,才还了六十万两,剩下的说是半年还请,这事刚一落下,那叶公子就被人从被窝里揪了出来,说是给晋国公的孙子磕头道歉去,那人死活不依,最后被晋国公吩咐人绑起来押到国公府去了……”
她手脚并用的比划着,神情比叶挽思这个正主还要兴奋,说道关键处就跟她亲眼所见似的,直把云嬷嬷和灵珊二人说得一愣一愣的。
叶挽思微微抬眸,这京兆尹跟晋国公的出现在她的料想之内,这东亭翎倒是个异数,不过想起他那唯恐天下不乱的性子,倒也不奇怪。
灵珊瞪大了眼睛,喃喃道:“那小姐岂不是变成有钱人了……”
灵玉清脆一笑,神气道:“那当然,一百万两白银够小姐锦衣玉食一辈子了。”
云嬷嬷欣慰一笑,这银钱可是女儿家最妥帖的保障,有了钱将来嫁了人底气也足了。
灵玉说着说着,似是想起什么,蹙着眉头道:“这兵部尚书好歹也是个大官,今个儿这么丢面子也不知道会不会事后找掌柜的算账……”
叶挽思轻笑出声,暗忖她倒是心思敏捷,还能想到这一茬:“众目睽睽之下,明月古斋跟兵部尚书府的梁子是结下了,日后若是有个好歹矛头都会对准他们,所以你担心的事情不但不会发生,相反他们还要保明月古斋相安无事。”
灵玉闻言一拍手掌,亮晶晶的大眼崇拜的看着叶挽思,脆声道:“那奴婢就放心了。”
叶挽思见她模样讨喜,不由挪揄道:“嗯,灵玉这般卖力帮着你家小姐我,日后等你出嫁一定会备份大礼给你。”
灵玉闻言羞红了脸,跺着脚道:“小姐又取笑奴婢,奴婢才不要嫁人呢,奴婢要陪着小姐一辈子。”
灵珊见叶挽思的目光打趣的看向自己,不由摆手道:“奴婢也是,伺候小姐一辈子。”
叶挽思看着二人,她过了年节就满十四了,灵珊和灵玉长她一岁,寻常人家已经可以许人出嫁了,她笑着道:“行,你们就先物色着,若是有心仪的只管跟我说,定让你们风风光光的出嫁。”
二人看着她,双眸止不住湿润起来,灵玉却是想起马车上的那一幕,垂下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主仆正说笑着,屋外的月慈却是慌张的掀帘进来,连声道:“小姐,老王妃醒了,听说情况不大好……”
叶挽思闻言也只是敛下了眼眸,云嬷嬷等人却是一惊,连忙帮叶挽思整了整衣衫就簇拥着往老王妃的院子走去。
还没进院子就可以看见屋外神色慌张的丫鬟,那眼中的惊恐显而易见,叶挽思看在眼里,不动声色的踏进了里屋,浓重的药味夹杂着一些古怪的异味让她微微蹙起了眉头。
燕绍见着是她微微点头,叶挽思回以颔首示意。
绷着脸神情严肃的是来过一回的老医正,他看了眼床上的人,微微叹了一口气,“嘴眼歪斜,半身僵硬瘫痪,大小失禁,王妃这是中风了,老夫只能开些药让她不至于恶化,其余的只能看她自己的造化了……”
闻言,老王爷闭了闭眼睛,沉声道:“谢老医正了。”
老医正摆摆手,梭巡了一眼堂内众人,摇了摇头。
叶挽思心头一动,往床上的老王妃看去,因着这些日子昏迷不醒,米饭未进,本是微微发福的体态渐渐消瘦下来,眼眶凹陷泛着青黑,因着中风又嘴斜眼歪,张开的嘴巴正不断的流着津液,身躯颤动,谢姨娘正跪在床前为她擦拭着,低垂的头颅看不清表情。
堂内气氛有一瞬间的凝固,柳氏伤心的垂着头掉泪,燕卓神色不明,老王妃如今口不能言这将来承爵的筹码又少了一个,心头的滋味可想而知。
老王妃颤动的模样颇为骇人,让燕梓婳愣在了当场,怎么会这样,她满眼的不可置信,深吸着气拼命安慰自己这事跟她没有关系,一切都是老王妃的造化,不是她的错,却在无意间看到燕云赋冰冷的眼色,一瞬间如坠冰窟。
得了消息赶来的二夫人亦是惊讶的瞪大了眼睛,老王妃平日何其威风,如今可真是造化弄人,落得这一番境地,躺在床上动弹不得,她遗憾的叹了口气。
也只有三房的人最冷淡,从始至终都是一个表情,没有嘲笑和讥讽,淡漠得仿佛事不关已。
老王爷摆了摆手,吩咐人群散去,他静静的站在床前看着口不能言的老王妃,眸光复杂,争了一辈子斗了一辈子如今落得这个下场,你又该是何种想法……
回到院子,燕卓阴沉着脸,一掌拍向一旁的桌子,看着低头沉默的燕梓婳,厉喝道:“逆女!还不跪下!”
燕梓婳一惊,抬眸看向满脸怒意的燕卓,浑身颤抖的缓缓跪下,支吾道:“父亲……”
柳氏看得心疼不已,这大冷天的跪在地上该有多冷,不赞同的道:“老爷……”
“你闭嘴!”燕卓厉吼出声,老王妃一向偏心大房,只要她一日在王府他承爵就是铁板钉钉的事,如今她虽然还未死,但这副样子跟死了有什么区别,无端的少了一个重要的支持者,罪魁祸首又是自己视为掌上明珠的女儿,这怎么能叫他不生气。
他喘着粗气,冷冷的指着燕梓婳,大声道:“你这个逆女!吃了狗胆敢向你祖母下药!如今她这副样子你满意了!开心了!”
燕梓婳扑簌的掉着泪,对燕卓的职责既委屈又害怕,忍不住抬眼朝柳氏求救,柳氏见着自己的宝贝女儿泪眼朦胧,虽然不舍却也不敢跟暴怒的燕卓对着干,只能示意她先忍忍。
燕云赋冷冷一扫,淡漠道:“如今说什么也无济于事了。”
他深知他那所谓的父亲根本就不关心老王妃的死活,满脑子只有权利地位,只虎视眈眈的盯着那王爷的爵位,老王妃能帮他他便高看一分,如今没有用处了便被他弃之如敝,这怒火攻心的模样只不过是可惜少了一个有力的筹码罢了。
燕卓看了他一眼,那清澈的眼睛仿佛能倒映出他内心的不堪,移开了眼依旧止不住心头的愤怒,一挥袖将桌上的茶盏扫落在地,清脆的响声让屋内的丫鬟缩了缩脖子,噤若寒蝉。
那茶盏刚刚沏上来,灼热滚烫,尽数洒在她的裙摆上,透过软绸直接烫到膝盖,疼得她瞬间惊叫出声,泪液横流。
燕卓看着她泪流满面的样子厌恶的扭过了头,冷厉道:“滚回去你的院子!没有我的吩咐不许出来!”又朝满脸心疼的柳氏道:“看看你教的好女儿!”
柳氏扶起燕梓婳,嗫嚅着嘴唇终究没有说什么。
回到布置典雅的闺房,燕梓婳挣开柳氏扶着的手,趴在床上呜咽的哭起来,柳氏心疼的拍着她的肩,虽然不满燕卓的严厉,但是燕梓婳这一回真的是做错了,他满心盼着有老王妃在背后撑腰等着时机一到就可以继承爵位,如今一切希望都被燕梓婳打碎,老王爷没了一直阻挠的王妃,更是没有忌惮的向着三房了。
她摇头叹息道:“梓儿,不是娘不帮你,这一回实在是你太冲动了。”
燕梓婳趴在枕上哭得肝肠寸断,不想柳氏也不帮她说话,脾气一上来不由尖声道:“我又没错,是她身子不好才这样的,连你也怪我!”
柳氏一愣,看她哭得这般凄惨,也不忍责怪她,只能安慰道:“好好好,是你祖母的错,别哭了,这眼睛哭肿了可就不好看了。”
燕梓婳心头恼恨,更将叶挽思恨了个十足十,新仇旧恨加在一起让她恨不得现在就将她除去,却也知道如今自己里外不是人,什么都不能做,不由攥紧了手中的锦被,修长的指甲狠狠揪着,明媚的双眸满是阴狠和怨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