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之怒,伏尸百万,但愿燕绍真的能证明自己清白,不然因他而起的这场风波只怕要惹来不少人头颅落地,此时见皇帝一副平静的模样他更是心惊。
但愿不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就在众人心思各异之时,魏忠当先大跨步而来,恭敬的朝着皇帝行礼,方扬手让侍卫将人提进来。
他笑眯眯的环顾一周,表面看燕绍一事跟这聚众斗殴明明就是风马牛不相及的事情,但是他早就将这群人审问了一番,早已对事情始末了然于心,早就等着来人召见的他不由挺直了腰板,打定主意要在皇帝面前展现他的能力,不由恭敬的开口:
“禀各位大人,人犯带到,都是在京中街巷流窜的地痞混混,原因是分赃不均引发的闹剧,还涉嫌散布谣言,若是诸位大人有疑惑,下官还有证词。”
赵应德一眼就看到了那神情躲躲闪闪的管家,将呈上的证词一看,不由抿紧了唇,冷厉道:“管家张明,你用钱指使人散布对燕太傅不利的谣言意欲何为?”
张明被那声音吓了一跳,下意识的向燕卓看去,那阴鸷的眼神让他不禁缩了缩脑袋,心头叫苦连篇,他按着燕卓的吩咐成功将事情闹得沸沸扬扬满城风雨,却因着那些个混混都是贪得无厌的,原本说好的价钱最后却要翻倍,一时谈不拢便打了起来,好死不死的被叶挽思碰上,被京兆尹审了个现行。
他哪里知道叶挽思早就等着他了,自从上次探过燕卓的书房之后便吩咐凌霄盯着他,在他以为水到渠成之际通报了京兆尹,让阴谋不经意的暴露在众人面前,免了她过早的暴露了自己,还能堂堂正正的告诉众人,一切都是出自燕卓之手,偷鸡不成蚀把米,迟早要让燕卓身败名裂。
燕卓微微眯起眼睛,看着张明的眼神满是冷意,张明的出现是他始料未及的,本应该是在事成之后死去的人突然以这种身份出现在众人面前,但愿他能识相点,若是说出什么不该说的……他一定会斩草除根!
张明跟在燕卓身边那么多年,为对方忙前忙后做了不少缺德事,自然是明白他的心狠手辣的,他跪在地上,紧紧攥着膝盖上的布衣,心一横,开口道:“小人是礼部尚书燕卓的随侍,也是镇南王府大房的管家,三日前得了我家老爷的吩咐……要小人将燕太傅的事添油加醋的散布出去!”
“赵大人……”
赵应德抬手制止了燕卓的话,沉声道:“燕卓为何要这样做?二人同为兄弟何必互相陷害?”
“张明!你休要再胡言乱语!赵大人,张明因为行为不检早就在三日前被我辞去,想必他是怀恨在心才故意离间我们兄弟俩的感情。”燕卓满是愤恨的看着他,似气不过的上前踹了一脚张明的心窝子,厉声道:“你这个奴才!我念你跟随我这么多年,不仅没有报官还给你重金回乡,没想到你居然在背后这样陷害我的弟弟,你真是该死!”
他重重的跪在皇帝面前,指着张明声泪俱下的说着,将张明一番指证推脱得干干净净。
张明捂着胸口呕出一口血,他早知道燕卓的狠毒,也知道对方对他起了杀心,想着若是说出实情事后指不定还能得到燕绍的庇护,所以才和盘托出,谁知他太过狡诈,这一番话说出来,他的证言便岌岌可危。
他艰难的挪动着身体,开口道:“大人,小人说的都是真的,他早就对我起了杀心,若不是碰巧被京兆尹羁押,只怕小人早已变成孤魂野鬼,再也没法诉说燕太傅的冤屈了……”
赵应德狐疑的看了下首对着皇帝诉苦的燕卓一眼,这说林言初公报私仇就算了,这小小的一个管家竟也是那等阴险狡诈之辈,难道真的是此人时运不济遭人诬陷?他亦在朝为官,当然明白不可能有那么多巧合。
但是皇帝的态度着实让人有些摸不着头脑,他揉了揉眉心,有些发愁。
叶挽思冷笑,朝林言初眨了眨眼睛,林言初会意一笑,开口道:“燕大人,你说的三日前早已将张管家驱逐,可是真?”
燕卓动作一僵,不知对方又在搞什么把戏,他微微抬起羞愧的脸,道:“当然是真的,没想到这无耻小人居然借着我的名义做出这种丧尽天良的事情,日后燕绍出了大牢,我哪还有颜面见他……”
林言初笑看他惺惺作态的表演,向暗处之人打了个招呼,只见人群中走出一个肤色黝黑的汉子,他走进大堂内,恭敬的朝着众人磕了个头。
林言初笑道:“这便是此案的另一名证人,几日前城西外被烧成一片废墟的铁器铺便是此人的家业,而在朝中传得沸沸扬扬的假钥匙便是出自他之手,当日委托他造假之人的模样他早已铭记于心。”说着,他微微转头看向燕卓,“赵言之事大人暗指下官公报私仇,这男子的店铺被烧个精光可是全城百姓有目共睹的,下官没有凭空捏造之嫌,还望大人莫要巧舌如簧,再多加阻拦。”
燕卓被他讽刺的话激得一怒,只能暗暗攥紧了拳头,看着跪在堂上的男子隐隐有些不好的预感。
张明却是认识他的,此时两相对望纷纷一惊。
“是他!就是这个人在三月十五夜里带着钥匙要我仿造一副假的,事后竟还派人杀我灭口!”汉子指着张明十分激动,这几天被叶挽思安置在院子里养伤,越想越是愤怒,如今仇人见面怎能不眼红,张明被他恶狠狠的神色骇得退后一步。
“若是三日前张管事被驱逐出府之后的事是心有所怨的报复,那三月十五之事岂不就是燕大人指使的了?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燕大人未免太过狠毒,我父亲一心为国为民,忠君不二,不知哪里挡了燕大人的荣华富贵,竟要这般陷害于他……”
叶挽思一袭白色儒裙,端坐在椅凳之上,她本就五官精致,此时她泪眼朦胧愤恨不平的模样更是让人同情不已。
王宝卿看着她,惊讶过后亦是含泪低泣,“我那可怜的夫君,枉他在牢里还念念不忘父兄来伸出援手,不成想他一心期盼之人竟是那幕后黑手,真是太可怜了……”
赵应德看着孤儿寡母泪眼朦胧的模样,有些感慨,看向堂下之人,严肃道:“本官问你,你又如何能确定那是三月十五?”
汉子不假思索,便开口道:“那确实是三月十五的深夜,几近凌晨,来人神神秘秘赏钱又多,打造的物件又不是寻常的东西,小人召集了伙计忙了一宿,天大亮了才完成。”
衙差捧来一个盘上,端在他面前,道:“你看看,可是这一把。”
汉子拿过来,仔细摩挲了一番,信誓旦旦道:“正是这一把,从我铺子里的打的物件都有特殊的弯月记号,这钥匙上也有。”
一直旁观的大理寺卿接过,仔细的勘验的了一番,朝赵应德点点头,他冷冷的看着张明,道:“你还有何话要说?”
话落只见张明低垂着头,一动不动,衙差上前推了推他,竟一下子扑通倒地,上前一探却已经了无声息,他朝上首之人摇了摇头。
人群中有一人看到这里,悄悄的隐去,燕卓低垂着眸子看向鞋尖,张明的身体早就破败,如何能经他一脚,这下可不命丧黄泉了。
赵应德微微眯起眸子,即便知道燕卓杀人灭口却也无可奈何,皇帝却在这个时候出声道:“既然燕太傅是无辜的,便让刑部释放了吧,礼部尚书教下不严,犯下这等错事,即日起革职查办。”
柳氏一听,差点没晕厥过去,才搭进去一个女儿,现在夫君又要被革职,左右谋划终究落得这么个下场,实在是心有不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