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瑶在一旁为叶挽思高兴得不知所以,直嚷嚷着她有一个郡主之尊的朋友,那直面奉承的话让人感觉不到一丝厌恶反倒觉得十分讨喜,无意中便看到王宝卿踌躇的样子,她滴溜溜的眼睛一转,松了叶挽思的手,走到王宝卿的跟前恭敬的一礼,脆生道:“姚瑶见过夫人,昨日在府中住下还未给您请安……”
王宝卿一愣,有些回不过神来,她心性高傲,在凤京也没几个朋友,平日除了出席宴会应付应付一下官家夫人,和接待她的姐姐之外,还从未与外人有过多的交流,燕云祁是个男子,来往的也多是一些吊儿郎当的子弟,此时一见这小姑娘脆生生的问安,以她‘女儿’的闺中密友身份,着实让她转不过弯来,心头却有一种异样的感觉。
姚瑶疑惑的看了一眼呆愣的王宝卿,一旁的芳梅见她眼神古怪不由悄悄的扯了扯王宝卿的袖子,王宝卿回过神来,有些尴尬,当家主母面客发呆傻愣实在是颇为丢人,不由讪笑道:“……好,没事,尽管住下,以后若是喜欢便常来……”
这番语无伦次的话引来不少人侧目,姚瑶尽管有些摸不着头脑,却也放心的笑了,昨夜睡着软绵绵的床榻一夜无梦,是她这么多年来为数不多,睡得既踏实又安稳的觉了,却又怕给叶挽思添麻烦,忐忑不安之下才想着给王宝卿打个招呼,此时见她不介意不由松了一口气,只觉得这看看冰冰冷冷的贵妇人也没有那么难相处。
叶挽思不动声色的扫了一眼,幽幽道:“夫人若是想代为保管这御赐的物件,可以明说……”
抬着箱子的嬷嬷一僵,回头看向王宝卿,这二人僵持的关系连倒夜香的粗使婆子都知道,心里不住的嘀咕这王宝卿不会是真的想要霸占这赏赐吧,就这关系也好意思开这口,也不害臊。
王宝卿有些僵硬,她身为主母,三房的用度她当然是了若指掌的,别说叶挽思没有用公中的一个子儿,就是用了她也不会厚颜无耻的去要属于她的东西。
不由冷声道:“没有的事,抬去你的院子吧,如今你身为郡主,一言一行不比从前,一定要小心谨慎,不要惹人诟病才是。”
叶挽思看了她一眼,没说什么,拉着姚瑶便走出了花厅,姚瑶尴尬的笑笑,匆匆施了一礼便跟着走了。
下人见此也一哄而散,芳竹见叶挽思傲然的背影,探过头来,道:“夫人,小小姐竟然对您这个母亲这般冷漠,真是无礼。”
王宝卿将那明黄的圣旨握在手中,吩咐下人将那赏赐给燕云祁的物件抬到库房锁起来,方回头轻飘飘的说了一句,“总归我不是亲生母亲,也亲近不来,便这样吧,省得尴尬。”
芳梅看着王宝卿的身影倒是若有所思,这可不像王宝卿会说的话,按着以前的脾性,别说嘱咐叶挽思谨言慎行,就是两人照面,她也顶多了冷哼一声,看来是最近发生的事情让她明白了不少,处事也稍稍圆滑了一些,也没有以往针尖对麦芒般的剑拔弩张了,也算是不小的进步了。
二夫人欣慰的笑着,开口道:“如今三老爷平安无事,你又得此殊荣,真是可喜可贺,若是你们能母女和睦那可真是圆满了。”
一行人走在抄手游廊上,廊外是碧波池子,还未到荷花开放的时节,袒露着稚嫩的花苞,浑圆的荷叶遍地连天,泛着圆滚滚的水色珠子摇摇晃晃,幽幽碧色,十分喜人。
叶挽思走在靠湖的栏杆边上,微微的冷意膝上袭来,让她的头脑越发清醒,她幽幽一笑,“随缘吧,我并不强求。”
二夫人见她眉间的坚定,叹息的摇摇头,心知她若是真的有心想要跟王宝卿融洽相处,就不会这么久都冷眼旁观了,这次燕绍的事她是看出来了,她早已对燕绍瞒天过海的计谋了然于心,却冷眼看着王宝卿寻死觅活不管不问,摆明了就是随二人关系僵持着,不然这一次只要她对王宝卿稍加劝解,这心结迟早有解开的一日。
姚瑶蹙眉,她是这些人之中最理解叶挽思感受的了,就像她府里的那个继母一样,她那时才八岁都接受不了新进门的继母,更何况叶挽思都这么大了,完全有自己的思想,哪还能轻易接受王宝卿,再想想她的态度其实也不能尽信,因为她府上的那个继母便是这样,人前人后完全是两个模样。
叶挽思听着二夫人娓娓的说着,却扭头看着幽幽的池子,想着今日突如其来的册封,有些心不在焉。
老王爷与燕绍二人步出皇帝的御书房,燕绍有些复杂的看着他的背影,年少对母亲逝世的怨恨,随着时光流逝早已渐渐淡去,如今的他已经明白他当时的身不由己,情爱这种东西真的是半点都由不得人,他尝过,才深知他当时的无奈,然而多年的淡漠却已经将幼时的亲昵消磨得一丝不剩,但血脉的羁绊却永远刻在骨髓里,即便他嘴上不说,心里依旧有他这个父亲。
老王爷负手前行,仿佛感觉到了来自背后之人复杂的视线,他头也未回,看着长长的红色宫墙,开口道:“我知道你兄长是罪有应得,你这么些年的忍让我也看在眼里,我不会怪你,只希望后世的子孙不要重蹈覆辙,我便心安了。”
燕绍点头应下,却听他又道:“那个姑娘……不是你的骨肉吧。”
虽然是疑问,但话中却已经带着丝丝的肯定。
“徐家的事情,十几年前传得沸沸扬扬,你又东奔西走这么多年,我早已猜到她不是你的骨肉,今日请封的事也是为了让她感念镇南王府的恩德……”
“不,挽儿是我的女儿。”燕绍斩钉截铁的说,他双目沉着的看着老王爷,“她永远都是我的女儿。”
老王爷冷着脸看他,轻哼一声,快步离去,“等她被他生父领回尚书府的一日,有你后悔的时候。”
燕绍有些哑然,随即一笑,看着老王爷匆匆离去的背影有些无奈,他能看出来老王爷是喜欢叶挽思的,却因为她不是他的女儿,所以有些介怀,现在被册封了郡主就与镇南王府绑在了一块,老王爷想必就是想借着这件事情告诫她,要她记住镇南王府给她的殊荣,不要轻易被叶培珉洗脑利用了。
但是叶挽思是他的女儿,他了解她,只要她认可了他,便不会再喊第二个人做父亲,这之中的感情不关乎利益和骨肉亲情,而老王爷不明白,用了自以为最稳妥的方式将叶挽思与镇南王府拴在了一起,即便日后叶挽思的身份公诸于天下,谁都不会忘记她曾经出自镇南王府。
虽然这做法有些一厢情愿,但是出发点是好的,只希望叶挽思能明白,燕绍如是想着。
“啊绍……”
身后陡然传来一声女子的声音,明媚娇柔煞是好听,却让燕绍微微一僵。
“啊绍,你骗的我好苦啊,这么多年来你从未跟我说过半点你的身份,愣是将我蒙在鼓里,还夺走了我的女儿,你好狠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