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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杏儿:“顾永成?韩子章的三徒弟?我刚说的就是他,虽说比不上你,手艺还算过得去,尤其会做川菜。不过,皇上已经下旨,跟韩子章有关人等一概收押问罪,他是韩子章的徒弟自然不能幸免,你若救他岂不成了抗旨。”
“那如何是好?”
“你别急别急,让我想想,对了,只要他不是韩子章的徒弟就好办了。”
安然眼睛一亮:“其实他本来也不算韩子章的徒弟,他从蜀地出来,若不依附韩子章,根本无法在厨行立住脚。”
林杏儿点点头:“即便如此,此事你最好也别出面,就让这小子,你叫什么?”
刘喜儿忙道:“小的刘喜儿给公公请安。”
心里却不免有些嘀咕,虽说是公公也算半个男人,夫人跟这位是不是太亲密了点儿,而且,最奇怪的是一向最爱吃味儿大老爷,这会儿却远远的避了出去,也太大度了,既然大老爷都如此,自己一个下人还能跳出来不成,心里却着实佩服这位,能从他们大老爷嘴边夺食,还真是勇气可嘉。
林杏儿瞥了他一眼:“收起你那些没用的心思,我跟安然好的时候,你们家大老爷还不知在哪儿呢,你出去跟顾永成的师叔说,让他去大牢里探视顾永成,只要顾永成不承认自己是韩子章的徒弟,就能救他,叫他以后也别这么大张旗鼓的跑安府来下跪求救,安大老爷又不是当官的,安然也只是个厨子,沾太多朝廷的事儿不妥。”
刘喜儿应着去了。
安然:“我出去见他一面,又能如何?”
林杏儿点了点她:“你这都穿了一回,怎么还这么傻,以前你傻点儿就傻点儿,以你安家地位,也没人敢算计你,可这是什么地儿,封建王朝,男权社会,你别看这京里头,一个个人摸狗样儿的,从上到下就没几个好人,便没有害人之心,这防人之心却不能少。
你也不想想,江余怎么会跑来找你,顾永成虽是韩子章的徒弟,这些日子却是郭子善府里的私厨,肯定是郭子善都束手无策,才把人支到你这儿来。”
安然叹了口气:“韩子章虽可恶,他那些徒弟却并不都是恶人,有不少跟顾永成一样,就想找个靠山混口饭吃罢了。”
林杏儿不以为然:“之前他们跟着韩子章得了好处,如今跟着韩子章入狱也活该,要知道,任何投机都是有风险的,所以,只能自认倒霉,站错队也要怪自己的运气不佳,其实,皇上要对付的也不是韩子章,而是太后,谁让韩子章是太后的棋子呢,搂草打兔子,赶上谁是谁,没说还把谁摘出来的,别说这个了,你给我做了什么好料,快着端上来,让我解解馋。”
安然笑了:“麻辣锅如何?”
谁知林杏儿却摇头:“没有四川的香料红油,这麻辣锅哪能地道。”
安然:“你尝尝就知道了。”
狗子刚把锅端进来,林杏儿不禁深深吸了口气:“就是这个味儿,闻着就地道,你从哪儿弄来的香料?”
安然目光一软:“是安嘉慕。”
一提安嘉慕差点儿倒了胃口,林杏儿索性不提了,只顾着吃。
把锅架在炭火上,咕嘟咕嘟开滚开的红汤,又香又辣,两人仿佛回到了之前上大学那会儿,两人虽都要接手家里的事业,却没放弃学业,林杏儿上了医学院,学临床医学,自己选的食品营养学,希望获得更多的食材知识,两人并没有因为年少成名儿,便错过人生必然的经历。
两人的学校离着虽远,好在是一个城市,两人的学校中间地区,有个颇为知名的麻辣锅,两人一到周末就在哪儿碰面,大吃一顿。
而每次,林杏都会挑东拣西的说锅底不地道,蘸料味儿不对等等,后来回到老宅,再吃麻辣锅,便都是安然动手了,如今吃着这异常熟悉的味道,仿佛回到了过去,那段并不是无忧无虑却精彩无比的日子。
麻辣锅吃完,顺子端了一壶茶上来,倒了两杯,林杏喝了一口点点头,看了顺子一眼:“这是薄荷茶。”
顺子:“嗯,师傅教过我们,一位厨子必须懂得搭配,无论荤素大菜还是汤粥,乃至喝的酒,吃的茶,都要合理搭配才行。”
林杏笑了,跟安然道:“瞧你这小徒弟认真的样儿,倒让我想起你小时候了,也是这个样儿,正儿八经小老太太似的。”
顺子有些疑惑的看向林杏儿,心说,师傅小时候?莫非师傅小时候这位公公就跟师傅认识了?两人是青梅竹马?怎么可能?
安然咳嗽了一声:“细节上认真才可能成为一个称职的厨子。”想起师傅问狗子:“师傅跟先生可吃了?”
狗子点点头:“梅先生说昨儿让师傅做的碎金饭勾起了馋虫,师大伯就做了,梅先生说师大伯做的不如师傅的好,叫师大伯跟师傅好好学学。”
安然摇头失笑,高炳义如今的厨艺,已难逢敌手,可梅先生仍是能挑出刺来,实在难伺候的紧,却想起什么,拉着林杏儿:“对了,你快跟我看看师傅的手腕子,六年前跟韩子章比试的时候断了,后来虽接好了,却始终使不得力,也不能上灶了,当时我还想,若是你在就好了,不想你真来了。”说着把林杏儿拽到了客院里。
先生一见林杏儿愣了一下,虽昨儿在宫宴上就看出皇上跟前儿的林公公像是跟安然认识,两人太过默契,绝不像圣人,可也没想到他会跑到安府来,还跟这丫头如此亲近,看上去就像姐妹?
梅先生暗暗摇头,自己想什么呢,这一个太监怎么会是姐妹?
林杏儿的身份实在不好解释,这假太监的底,可不能翻出来,翻出来就是欺君之罪,安然便仍说是老乡,虽这老乡有些站不住脚,总比揭穿了强。
安然也刻意避开林杏儿的身份不说,只说她会医术,让她瞧瞧师傅的手腕子。
郑老爷子却摇摇头:“不用瞧了,如今有你这丫头,厨行也眼瞅着就太平了,师傅上不上灶有什么关系?”
作为一个厨子,哪怕年纪再大,对于上灶也有种莫名的执着,尤其师傅这样的顶级大厨,更是如此。
安然心里知道,师傅只是觉得没有希望,毕竟已经过去了六年之久,而且,当年还是什么神医接的骨,怎会相信看上去十五六的林杏儿:“师傅您就当为了安然,让她瞧瞧就好,如果真不成,安然以后再也不会提起此事。”
梅先生:“你这老头子还真是,这可是安然丫头的一片孝心,你便不想领你徒弟的孝心,难道不想想老夫,老夫可是好些年不吃你做的碎金饭了,高炳义做的,安然丫头做的,虽都过得去,到底不如你这老头做的地道。”
这句话倒把老爷子说乐了,看了林杏儿一眼,看上去比安然还小一些,这么个小太监能比那些太医的医术还厉害?
却忽的想起了安然刚说这小子是她的老乡?安然的来历自己是清楚的,那么这小子莫非也是……心里忽就有了些许希望,如果他是安然丫头的老乡,说不定真能治好自己的手,想到此,把手腕子伸了过去。
林杏儿捏住他的手腕,只摸了两下便道:“骨头接的还算过得去,只不过并未固定,日子长了产生了异位,关节有些畸形。”说着用力一捏关节处,老爷子疼的倒吸了口凉气。
安然着急的道:“你就说能不能治好我师傅吧。”
林杏儿白了她一眼:“这天下还没有我治不好的病。”
狗子跟顺子互相看了一眼,心说,师傅这位老乡还真是敢说啊,。
梅先生却兴奋了起来:“你是说郑老头的手腕能治好?”
林杏点头:“若当初断的时候是我接骨,老爷子这手早好了,哪还用等六年之久,如今却要费些事儿。”
看了安然一眼,安然忙推狗子快去拿纸笔过来。
狗子忙跑了出去,不一会儿笔墨纸砚都摆在了桌子上,林杏儿想都不用想,提笔开始写方子。
放下笔,梅先生不禁赞了一声:“好字,倒是比安然丫头强多了。”
林杏儿撇撇嘴:“先生拿我的字跟这丫头比,简直是对我的侮辱,这丫头写的哪儿是字,蜘蛛爬还差不多,也就她那名字,写的还看得过去。”
安然脸一红,瞪了她一眼,在场的人都笑了起来。
梅先生却道:“这话真是,当日瞧这丫头签名,还真把老夫唬住了,后来才知道……”说着看了狗子顺子一眼,顿了顿笑道:“要说安然丫头是个厨子,会做菜就成了,字写的好坏并不要紧。”
众人都笑了起来,安然却不以为意,字难看点儿怎么了,也就是在这儿,现代还有几个写字的,拿着林杏儿的方子扫了一遍,递给狗子:“你去安和堂抓药,跟药铺的伙计说是外敷的,记着把方子拿回来。”
狗子应了一声去了,不大会儿功夫,狗子便回来了,手里捧着制好的药膏,安和堂颇会做生意,除了卖药看病,还代为熬药制药,不然,等回来再熬制,又不知费多少工夫了。
药来了,林杏儿瞧着老爷子:“您老可得忍着些,您这腕子有些错位,我的把骨头正过来,才能敷药,不然,您这腕子再过一百年也好不利落。”
郑老爷子如今是真信了,若不能治好她断不敢如此说,点点头:“你正吧,这点儿疼老夫还受的住……”老爷子正说着话儿呢,忽就听咔嚓一声。
除了安然之外,其他人的脸色都变了,接着又是咔嚓一声……便听林杏儿开口:“好了,敷药用夹板固定,伤筋动骨一百天,这三个月老爷子就忍忍吧,只要老爷子照着我说的做,三个月后,我保证您这手腕恢复如初。”
众人都给她这神乎其技的接骨之术,镇住了半天没人说话,过了一会儿,高炳义才道:“也就是说,三个月后老爷子就能上灶了。”
林杏点点头。
安然兴奋的道:“太好了,师傅您听见了吗,您能上灶了。”
即便已经历经风雨,老爷子也不觉心中欢喜,对于一个厨子来说,不能上灶也就没了指望,即便已是暮年,仍不想丢弃干了一辈子的手艺,毕竟他是一个厨子。
治好了师傅的手,林杏儿又嘱咐了怎么换药,怎么锻炼手指关节,以及需要注意什么,便跟安然出了客院,回了安然这儿,却正瞧见仆妇往香炉里添香,大概是想驱散屋里浓重的麻辣味儿。
等仆妇走了,林杏儿却走了过去,手扇了几下,眉头皱了起来,把自己的茶盏拿过去,掀开香炉的盖子,直接浇了下去。
安然一愣:“你这是做什么,香炉招你了啊。”
林杏儿却没答她,而是伸手进去捻了些香炉里的香灰,闻了闻,走到窗前对着亮儿,仔细瞧了瞧,脸色变了几变,看向安然:“这香你用多久了?”
安然摇摇头:“我是厨子,不能用香水,自然这香也不大喜欢,只不过,仆妇偶尔点了熏熏屋子罢了。”
熏屋子?林杏儿冷笑了一声:“怕是熏人还差不多。”说着,瞪了安然一眼:“你这丫头还真心大,着了人家的道儿,还迷糊呢,你可知这香里有什么,这里有灵香草。”
安然愣了愣:“什么是灵香草?”
“你还真糊涂,灵香草便是零陵香,乃是古时候制香的熏草,味辛温无毒,入太阴,阳明经,主治伤寒、感冒头痛,胸腹胀满,下利,遗精,鼻塞,牙痛等症。”
安然疑惑的道:“听上去很好啊。”
林杏儿翻了个白眼:“是好,却有个要紧的禁忌,忌孕妇,你明白什么意思吗?也就是说,这东西有避孕的功效,即便无毒,天长日久的用下去,除非大罗真仙下凡,不然,你这辈子都别想有孩子了。”
林杏儿的话音刚落,安嘉慕脸色阴沉的走了进来,脸上看上去平静,眼里的风暴却是谁见了都忍不住哆嗦,他走到林杏儿跟前:“你刚说的当真?”
后头跟过来蹭饭的岳锦堂,也是异常震惊,没人比他更清楚安嘉慕多想要子嗣,尤其娶了安然这丫头之后,更是跟魔怔了一般,恨不能安然立时就给他生一窝,如今却发现,是有人刻意不想让安然有孕,怎能不怒,此人的心思真真恶毒之极,这是想让安嘉慕断子绝孙啊,到底是谁有这么大的胆子?
略一琢磨,岳锦堂不免心惊肉跳,莫非是安侍郎的夫人谢氏?除了她,真想不出谁会这么干,毕竟,如果安然始终不能生育子嗣,安家的大房势必要过继二房的侄子过来,如此一来,整个安家的家产将来不就落在谢氏手里了吗。
只不过,安嘉慕这个大伯虽霸道了点儿,却极为大方,从不曾亏待谢氏,何至于如此狠毒,而且,竟然想出这样阴损的招数来,却,这家务事最是麻烦,自己一个外人不好掺和,有心回避,却见这死太监一点儿走的意思都没有,反倒用一种质问的目光看着安嘉慕:“你若不信我的话,找个郎中来,让他们瞧瞧你这香炉里的香灰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