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的丈夫本就生了一副极出众的相貌,这一笑,险些让王瑜爱看失了神。她扶在门框边,遥遥的望着夫君离开的背影,空闲的那只手却不知何时紧紧揪住了胸前的衣衫,无端,心如刀绞。
终于离了家,谢瑶正要出发的时候,却见宣澄也牵了一匹马,非要与他一同前去,任他如何婉拒也无用。
“你为什么不让我跟着你?难不成你这次回去不是为了殷子夕?”赶路时,宣澄还在唠唠不休的追问着。
被问得烦了,谢瑶索性随口答道,“是是是,我不是为了子夕回去的。”
他不过随口敷衍,宣澄却当了真,“真的?那你是为了什么?难不成你在会稽还有个女……你怎能如此!!!”
最后半句倏地拔高了嗓音,差点嚷得路上人人侧目。
谢瑶懒得理他,拉了拉缰绳调转马头换了条近道,赶路途中再未理他。
待两人赶到山阴时,已是三月初春时。
熬过了一整个冬天,殷子夕的病也有了起色。莫说谢瑶,就连只是听说过殷子夕名字却不熟悉的宣澄都为此高兴了许久,两人在殷家陪其住了几日,到最后,反倒是宣澄更想多留一段日子。因着与子夕投缘,他甚至忘记了自己最初还曾质疑过谢瑶来此的用意。
又住了几天之后,谢瑶才回东山那边自家旧居转了转,这一转就听说了一件新奇事——东山最近不太平。
这个“不太平”可不是在说匪贼作乱,而是寻常人不敢妄议的怪事。
“你还记得你小时候曾说山里有妖怪吗?”晚上回到殷家,他随口提起这事,就换来了殷子夕这句话。
听闻此言,谢瑶仔细回想了一番,却怎么也想不起自己是何时说过这话,更想不起那“妖怪”到底是什么。
第二天,趁着宣澄和殷子夕聊得起兴,他只说自己还要回旧居去看看,便甩下他们独自出了门。
因着年幼时一直随父亲隐居在东山,从兄弟一起进山胡闹也是寻常事,只是那时年纪毕竟太小,有些事情早就记不清了。若不是昨日殷子夕提了那么一句,他都不知道自己还说过那样的话。
但是儿时胡言归胡言,若说这东山真的有妖怪,他可不信。
趁着天色正好,上山时他未带仆从,独自在山中走了许久才停下脚步,而放眼望去时,只见山中景色与幼时所见并无不同,心中更是感慨,一时间竟忘了时辰早晚,只顾着眼前美景,走走停停直至走到一处桃林前。
按理说,现在还不是桃树开花的时候,可眼前这片桃林却早早绽放开来,非但枝繁叶绿,微风拂过时,树枝花瓣也纹丝未动,诡异非常。
面对此情此景,倏然之间,谢瑶脑子里闪过的不是那些咏诵桃花的诗词歌赋,反倒是不知何时听过的一句“桃木辟邪”。
以桃木制成桃木剑悬于门房,用以镇邪制鬼再好不过。
再想想那句“东山最近不太平”……此地也不宜久留啊!
不过思虑片刻,谢瑶最后看了一眼面前的桃林便转身离去,未有留恋。只是就在他仅仅走出三步远的时候,身后林中突然传来了一阵“簌簌”响声。
这动静由远及近,最开始十分轻微,没过一会儿便渐渐清晰可闻。谢瑶本不欲理会,可当他分辨出那声响乃是脚步声时,很快便将手按在了剑上,谨慎的转过身看去。
也就是在这时,原本晴朗的天色也突然变了脸,东山上空乌云蔽日,风雨欲来。
“轰隆!”第一声雷响响起时,谢瑶终于看清了林中那个身影。
看身形,那应该是个女子,身上披着殷红如血的袍子,从桃林深处跌跌撞撞跑来,步履仓皇,好像身后有什么猛兽正在追着她一般。
远远看过去的时候,谢瑶便能看出这女子的打扮不像是误入此地。可是一个女人又怎么会独居此地?想来定是有家人陪伴。
孤男寡女在深山野林里面相遇,这于他而言可算不上什么好事。更何况,在这世上最忌讳去管的,正是别人的家事!
趁着那女子还没有跑到这边,他本欲转身离开,只是才迈出一步,倾盆大雨也随之浇了下来。风雨中,那女子似乎已经支撑不住身子,直到望见了前方的他,才不顾一切的朝着这边跑了过来,一个踉跄,最终跌在了他的脚边。
大雨中,她似乎张口说了什么,神色中带着哀求,可却尽皆被这大雨所遮盖过去了。谢瑶垂眸看去的时候,只看到披着那艳色袍子的少女在雨中泫然若泣。
她尚且年少,算不上极美,却自有清丽风韵,不艳不媚。明明一身锦衣华服,眉眼间却尽是郁色。
谢瑶平生见过各色女子,可是就算将他见过的男人也算进来,也寻不出这样一个人来。
她的眼底竟连一丝活色也无,明明是在求生,却像是早已不再留恋人世,那眼神平淡得如同一汪死水,看得人触目惊心。
“救……带我……走……”
朦胧间,他只是隐隐约约听到了这几个字。
或许真的是疯了吧,瓢泼大雨中,年轻的男子终是向着那跌倒在地的少女伸出了手,“我带你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