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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阵沉默，房间里只有摸牌与碰牌，哗拉拉的声响。大家专心致志地打牌，打了小半天，才有了分晓。结算下来，张总是个大赢家，到了数钱的时分，大家这才重新恢复了，嘻嘻哈哈的说笑。

这时天se早已暗黑，服务小妹端上了饭菜，牌局暂告一个段落，大家到旁边另一张干净的桌子上用晚餐。大家一边吃一边聊。因为大家的肚子都饿了，饭菜吃了一半，大家才开始喝酒。酒啊，一下肚，大家无拘无束，敞开心怀，无边无际地侃侃而谈。

闲聊了一阵后，张总说，“时间飞逝，我和老蒋，都要挨近花甲之年啦，虽说我俩，时常会为一些某个小问题，争得面红耳赤的，但回过头来，终归还是哥俩好，哎！来，干一杯，为我们大家的认识。”张总举杯对着大家说着，语气颇为感慨。

大家把第一杯敬酒，一口气都灌进了肚里。空酒瓶也接二连三地，在一旁排起了队。一个服务小妹专门忙着在那儿开瓶盖儿。

喝了不少酒后，张总突然叹了口气，“人生啊！”

“就你呀，还哎声叹气的？那我，不是得跳楼了？”蒋所长一喝酒，脸se就通红，动作自然也就多了，他用筷子指了一下张总。

“你？，有什么好愁的？当今退休待遇，分成好几等。公务员一等，我们企业四等，你们啊，公安部门比公务员还牛——特等！再说了，你的朋友遍天下，就是退了休，也够你忙乎后半辈子的，你还有空跳楼？”张总慢悠悠地抽着烟说道。

“那倒是啊，朋友多就是人生一大快乐。不过，在我们这茬人中，你可算是佼佼者。”蒋所长又喝了一大杯酒，脸立刻通红起来，话就更多了，其中难免粗话也崩出来了，“我拷！到了我们这把年纪，你这身份，整一个成功人士啊！”

说罢，蒋所长还竖起大拇指，心里却突然想着：在这二十一世纪，社会文明又进了一大步，这，连粗话也上了一层楼，听上去，好像也顺耳多了——我拷！想当初，什么他妈的，干老母，确实太不像话了！

张总虽喝了一大杯，脸se却没有改变，态度也相当谦逊，“哪里哪里，只有像安老板这样，有自己的企业，那才叫一个成功。我这样吧，在国企，也就是二个字――混混而已。”

“在我面前还用得着那么谦虚？这年头，能好混吗？啊！”蒋所长说着，使劲地摇摇头，“没法混！各行各业竞争激烈，那叫一个残酷——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死在沙滩上。”

“你说这话，一点儿也没错。十年前，我在的那个单位，还确实，就是这么回事。”张总说到往事，明显地变得有点儿激动的样子。

“你以前不在房地产公司？那在哪儿高就呢？”安绍吉问。

“我都不好意思说了，姑且称之为“待完善小企业”吧。”张总说话的架式，就像在高层管理会议上，作什么工作报告。

“哦，还有这等的单位？”安绍吉一时摸不着脑，但也没好意思多问了。这老王是搞保密的，那么老张也是搞什么的？

“就你原先那单位，xing质还相当复杂哦。你当时死守着那破玩意儿，九年都不肯撒手，当了第一把手又怎么样？还不是照样被架空了？我怎么劝你都不听。后来是怎么想通的，撤退下来呢？”蒋所长不仅喝得最多，话也最多，而且不管三七二十一，干脆当众翻起张总的旧账本。

“如今那个单位，可成了摇钱树，听说，个个数钱，都数得昏了头。只是不知，这树能摇几年？”张总悻悻然地回答。

“这年头，只有房地产才是摇钱树。你原来的单位，难道与房地产有啥搭軋？”安绍吉的话点到为止。

张总摇摇头，否认了，“毫无关联啊。想当年我才45岁，45岁呐！是一个黄金般的年岁！比你们现在，还年轻一、两岁呢，那是正当壮年呐。谁知，壮志未酬！哎，不提往事也罢！”

张总自个埋下头，喝了一杯闷酒。然后又说，“现在当个副的，当然干了不少工作，但也免不了混吃混喝混玩，这辈子也就这么给混下来了！话又说回来了，我是怎么想通的？是啊，我至今，也时而反问自个呢，怎么回事，真想通了？那整个过程，其实，就是我人生中最大的一笔财富啊。”说到这份上，张总的脸se，才有点儿泛红的意思了。

“你最大的财富是在那单位十年？你不会是喝昏了头了吧？”蒋所长说着，伸手摸了摸张总的额头，不冷不热，挺正常的。

“我一点儿也没昏，清醒得很！今天初次，正式与诸位结交了，我心里高兴呐！当然老蒋，我一直是经常见面的。我心里特高兴啊，又认识了二位朋友，工作关系之外的真正朋友。蒋所长介绍过二位的为人，我挺欣赏的！咱不妨可以说说——窝在心里多年的知心话吧，趁着酒兴正浓！”

显然张总喝酒，已经喝到了真正的兴头上，“没错，那些年，确实就是我一生最大的财富，不仅因为当时，我是第一把手啊，更因为，我学到了人生中，做人的学问。待我退休之后，整理成一个故事，再慢慢地讲给诸位听，今天，咱们就只管喝酒，喝，喝，喝，大家一齐来。”显然张总喝酒已经喝到真正的兴头上了。

“你现在真是个好酒量啊，这些年在房地产混，算是混对了！”蒋所长有些望洋兴叹了。他万分感慨地说，“能混到张总你这份上，那更是个不简单啦！在座的，就你张总最爽！儿子留洋回来，博士一个！你说说，还有什么不知足？”

“这年代，可不比咱们那代人，博士学位也不稀罕了。你们说是不是？”张总喝得面红耳赤的，不仅嘴里，连眼里都冒出了酒气。“不过，我现在要向诸位报个喜，我儿子张良成结婚了，就是在这几天里。本来是要办喜酒请你们的，但有某种特殊原因，暂时免了，今晚算我的，全包在我身上，算是请你们喝喜酒了！”

“阿良结婚了？这么突然？”老蒋还是有点儿清醒的。“媳妇长得漂亮吧？也在大学里教书的？”

“没呢，刚刚回国，还没找到合适的工作！人倒是长得不错，可惜身体弱了点儿，又高又瘦的。”张明生回答。

这么一说，安绍吉就想起安然说过的那些话，他留神了，“你儿子张良成？那儿媳呢？”

“卓越啊！”张明生说。

安绍吉激动啊，倒满一杯子酒，碰了一下张总的杯子，“来来，咱俩干一杯。”说完，自己先就一口干尽了。他抿一下嘴唇，“张总，咱们也算是亲家了，知道不？卓越有没有，跟你们提起过，她有一个干妈？”

张总一听，高兴坏了，赶紧先喝完杯里的酒，“有啊有啊，她说过，在这城市里，现在她只有二家亲戚了，一家是她姑妈家里，另一家就是她干妈家里。怎么，你是卓越的干爹？”

安绍吉有点儿不好意思了，“倒不是我认的，是我老婆认下的，我有个闺女，这些年和卓越一起合租房子，在国外读书呢！”

张总乐得合不拢嘴了，“好好！”

安绍吉话说到这里，也不知道张总晓不晓得；卓越父亲的事情，他不便直接发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