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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车之后，张明生从容不迫地掌控着方向盘，嘴里却酸溜溜地说，“现在，开个私家车，哼，算得了什么呢？想当年可真逗儿，我是一把手，买个手机，用个公车，这纯粹是工作需要，可那老占就故意挑事，成天整出个职代会来反对我。”

建红坐在一旁，讥讽道，“这就叫此一时彼一时。人啊要是穷疯了的时候，不管看谁，啥都不对头。可如今大家都富了吧，还是免不了红眼病。人之常情，人之常情啊！”

“那开会就开吧，他坐在我旁边，一言不发，可一到我上个厕所吧，他就紧锣密鼓地唆使那班知识分子，如何如何发言攻击我，我上完厕所回来了吧，他立马紧闭嘴巴，无声无息。他们那班人也是不知好歹，居然站在老占那边凑热闹，搞得我是孤掌难鸣，还好有几个明眼人，其中有小梁，还有小董。所以，现在，突然之间，小董成了嫌疑人，我是根本无法接受的。”

建红劝慰地说，“其实，当时他们也不是存心，真正站到他那边。也就是大家看到，你用手机开小车，心里嫉妒吧，一起得了什么综合症。呵呵，放在现在，这算什么嘛，笑死人，活活笑死人了，呵呵！”

“从我走后，老占独揽大权，他们才尝到了，什么是真正的‘捞一把’！如今，那帮知识分子，他们见到我，个个老说我太不贪婪了！说得我简直都不好意思了。老婆依你看，他们这，究竟是在骂我，还是夸我呢？”

“其实，如今大家的生活营养全部跟上了，所以呢，脸皮也都相对厚实多了。骂还是夸，都已经不重要了。照现代的观点看吧，那老占头捞了什么呢？一点蝇头小利罢了。当然那栋房子来历不详，另当别论。”建红话里带有一股冷索索的寒气。

“那你这是想说什么啊？”张明生摸不着脑了，“难道又有谁，捞得更凶了，更大头了？”

“如今‘新任董某某’，那才算是闹真格的了！你想啊，当年公有百把人的资质资产，全部拿来瓜分私人，分割给剩下的二三十人，这才是吃大头。‘新任’又占大头中的大大头！那个老占头，说句玩笑话，虽说年纪比现任大了二十余岁。其实老的比起小的，那却是小巫见大巫了，整出一个颠倒的。呵呵！”李建红此刻，居然对老占头，报有了一点儿同情之心，不知是不是因为成了亲家的缘故，或许是人死了，不得不让人怜悯了？

“我就奇怪了，人家分人家的家产，你怎么就有意见呢？”张明生掉头开始批评起老伴儿。

“我为什么不可以发表意见呢？我是一个守法公民，对各种社会现象，当然有评论的权利，再说，你在那单位公有制时，呕心沥血了干了十年，过去没有捞到一点儿甜头不说，如今分家产，按理说，是不是也要分得一勺呢，这才叫公平合理啊！我代表你，在这车里，发表发表个人看法，有什么不妥？”李建红义正词严地顶了几句。

“那早年是我自个乐意，弃权走人的。如今分什么，内部现有的人，都分不匀了，你凑哪门子的热闹？笑话笑话！再说，弃权走的人多了去，别人都不说，咱急啥啥呢？”张明生说着，不慌不忙、娴熟地拨弄着手中的方向盘，就像在不断地调整着自己的人生轨迹。

经过多年职业生涯的历练，如今他完全是一种淡泊人生、宁静致远的心态，从而在外形风度上，自然而然地有了一种近乎大家的风范。

“你当年做梦也没想到吧，开大奔，请客鱼翅燕窝随便点儿。全部是公款，当然虽说，如今不是大公只是小公了，反正还是挥霍大伙的血汗。到了年底，还可以按派系、按级别，成群结队地偷漏税，级别越高、偷漏税越多！”

“我在位时，绝对是守法的。如果有偷漏税的恶习，也不知是从谁开始的？莫非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看来，还是我们国企房地产最守规矩了？”张明生揶郁道。

“听说，小董现在年收入百万！你当年是多少？也就六、七万吧。不过十年间，涨了十五倍！”李建红愤愤不平。

“有这么高？我们的老总都快赶不上了？你是瞎编的吧？”这回，张总有点吃惊了，房地产是老大，难道这市面上，还有比老大更老大的？哎呀，如果利益如此之大，那么小董会不会是真的就是嫌疑犯呢？这下，恐怕得要，重新审视一番了。不过他知道，妻子讲话有时候，比较容易走极端，因此，他还是不以为然。

“我能说瞎话吗？好歹我是个集团公司的会计总监，几十年来，我与税务部门老打交道，有不少老交情的朋友，他们能瞎说吗？说是查帐时发现的。不过，这些话，咱们也就只能在家里说说而已，内行的人都知道，税务查帐，哈哈，这里的名堂，本身就多了去了！”

“既然如此，为什么不抓起来？”张明生首先想到的就是一个法办。

“他们用发票抵税，怎么抓？明明知道是用各类发票，诸如ri常用品、旅游等等名目繁多的票据用来冲帐，可有什么法子呢？一个人年底一次xing就报了一、二十万的票据。换句话说，很有可能，这就是免了十几万的税，依此类推，年收入百万，一点也不会错。”

“哎，收入百万还要偷漏税？什么品质？”张总这才也跟着忿忿不平了一会儿，不过，很快就归于平静。人比人不是要气死人？上了点儿年纪还是悠着点儿吧，不然的话，老占在那儿等着啦。想到这层，他宽容地呵呵笑了起来。

李建红可就没有那么大度了，她嘴里依旧嘟噜，“品质？据说，那‘新任’小董同志，来自偏远的小县城，上任前，有一个众所周知的特点——扣门没商量。得志之后呢，出手却出奇大方。反正吃大家的，不吃白不吃，现在又一心要当上等人——白天假清高着呢，可一到天黑呢，钻进夜场花天酒地，那就原形毕露了，哈哈，我，李建红，革命几十年，至今还没见到一个，真正意义上的上等人呢，要是我孙子那辈人，能看到，也就算很进化了！”看来，建红是存心要跟张明生唱反调了。

“我看，又是你从哪儿谣传听来的吧？这个小董，我是看着他，大学毕业刚毕业不久，就进了我们单位，儒雅的很，清高倒是有点儿，小气？那我就不知道了。你们女人，老是盯着这些小毛病！你在外边，可别乱说，要不，人家以为是我在搞背后动作呢。反正，我对小董，还是很有好感的。”张明生对老婆那番话，抱有极大的怀疑，他不禁斜了老伴儿几眼。

“这当然与税务局无关，俗话说枪打出头鸟，也可能是得意忘形了，也许是真的，也许遭人编派吧，反正我是亲耳听说的，当然这后边的，就不是税务部门的说的了。这个城市这么小，见不到的，却往往更能听的到。”

“我曾经是他们的领导，我都没你清楚啊。”张明生目光直视前方，一字一板地说着。

“你啊，当年一心想着如何如何要走正路子，除此而外，你人际关系也不太行。所以免不了被人家老占头算计了。”

“俗话说，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不过你以后不要这么说了，知道不？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现在我们既然成了亲家，况且他人也不在了。不然的话，还真不知怎么相处下去。”张明生说着，感到人生的无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