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他并没有刻意要做伪装藏于树上,当初只是为了登高一看而已。如果真有施展伪装术隐藏起来,这个时代恐怕没有几个人,能像那壮汉说的那样所谓的一眼识破。
至于爽快现身,一是源于自信,二则还是胸中那耿耿于怀的人口心结。当然还有突然听到的白莲教信息,如果他们也把手伸到了这里,那问题可就更加复杂化了,这也让他有了更多的急迫感。
前面他提醒过自己,他已经将这里看做了自己的发家之地,是绝对不可能让其他势力渗透和插手的。
只是他还是多少有一丝好奇的。不管怎么说,那叫寨主的家伙到底是怎么一眼发现他的?倘若只是人家一诈而已,那可就洋相大了……
文刀刚一露出身子,就发现几乎所有人都站在树下,嗡地一声发出一阵阵惊呼。那少女更是瞪大双眼,下意识地奔向壮汉,然后揪住一个衣角方才心安似的,女儿作态展露无遗,再也没有什么女匪的飒爽英姿了。
看得好笑,文刀手底下却不敢闲着,张开双手同时示意道:
“大家不要紧张,我也是一个汉人,只是衣裳奇怪了一些,所以请不要向我射箭。”
首先表明汉人身份,这是因为鞑子风闻也早就在内地传遍了。他这身打扮,可不想让人误会是那建奴猪辫子。
其次要求人家不要射箭,当然一是百箭齐发,到底是一件让人头疼和讨厌的事情。再则人家不射你别处,专挑面门,你有防弹衣又如何?
“爹爹,先不要射箭,且听那、那怪人有什么说辞。”
果然是少女心态,心思马上就跟着别人套路走了。
壮汉横了自家姑娘一眼,放低声音看向师爷:
“师爷,这人怎么这副装束,看得出是什么来路吗?面皮倒是白净,举止还算文雅,比那酸溜溜的王原强多了,看模样还真不像那传言中的建奴。”
师爷内心也是惊疑不定,身子隐隐有软软坐倒趋势,却不愿在寨主面前丢丑,强撑一口气沉吟道:
“是不是那北地建奴倒是两说,他们也不会把那二字写在自家脸上。不过此人一张嘴就是标准的官话,虽说口音十分怪异,可汉人模样却是不容置疑的。唔,想那酸儒王原前脚刚来,这怪人后脚就到,怕是——”
壮汉一听,顿时两眼一亮:
“师爷果然厉害,怕是他们二人即使不是一伙儿的,此番前后脚到这千里荒山,也十有八九是冲着我们这些山寨而来的!”
师爷一怔,马上得意地伸手揪着胡须笑道:
“那就暂且捉了他,带回山寨与那王原放在一起,我等在一旁好生瞧瞧会有一场什么好戏。”
壮汉想了想,无声地竖起一根大拇指,然后命人围上去,如临大敌地监视着文刀从树下慢慢溜下来,又笑眯眯地被手下带到眼前。
“既然你说是汉人,且先不管你的怪样子,报上你的姓名来。”
望着师爷捻须而立,摇头晃脑的模样,文刀使劲揉了半天鼻子才没笑出声道:
“我叫文刀,不要你们问,我直接说了吧。我是海外汉人,机缘巧合又飘落回到故土,然后莫名其妙走到这千里荒野。大家也都看到了,我独自一人,身为异乡客,所以对大家绝对没有任何威胁。”
壮汉突然一声冷笑,抬手指着文刀前后胸道:
“花言巧语,你说不是为我山寨而来,那你这身上的羽箭又是怎么回事?”
说着,后面突然闪出一个匪众,将两根半截羽箭递了过来。
少女一看,猛然倒吸一口凉气,瞪着一双凤眼将文刀上上下下看了一遍,随即一把抓起壮汉的手道:
“爹爹,他居然中箭了,那他怎么还能这样站在这儿呀,你快叫人给他救治一番啊!”
“胡闹——”
壮汉呵斥一声,面色闪过一丝尴尬之色,轻轻甩开她的小手,刚要说话,四周蓦然传来一阵又一阵此起彼伏的狼嚎声,远远近近,遥相呼应,听着甚是瘆人。
人群顿时骚动了起来,尤其是几个年老的匪众,竖起耳朵听了一会儿。不觉都是面色一变,有的马上趴在地上将脸贴在地面上,有的则攀上树枝登高眺望,很快一个个跑到壮汉面前,带着哭腔便扑通一声软倒在地纷纷拜道:
“寨主哇,还记得去年也是这个时候吧。大雪封山,大堆大堆的狼群挨个围了山寨吃牛吃羊,最后牲畜抢光了就抢小娃娃,连大人少了十个以下也都被狼群啃得连骨头都不剩。呜呜,这次我们怕是完蛋了!”
“是啊,曹当家的,我们已经看的清清楚楚,这次又是大片的狼群混到一起出来打粮吃。那头天杀的最大狼王,肯定又是它挑的头。当家的赶紧想办法呀,兄弟们可都指着你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