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刀看了一眼满地打滚痛苦不堪的偷袭者,也是暗暗脸色发白,双手难以抑制地不停微微抖颤。
这一次,连他自己都有些难以置信,居然眉头皱都没皱一下,毫无任何心理障碍地便是连杀四人,这还是那个E连中尉文刀吗?
但是在这不安和忐忑的另一面,一丝喜悦却也是油然而生:
当断不断必为其害,面对数十个穷凶极恶的贼寇,而且还是在其首领的亲自召唤之下,如果不当机立断,以血腥手段震慑全场,那么在自己仅剩十几颗子弹的情况下,一旦对方全部压过来,后果必将不堪设想。
自己如此快地杀伐决断,甚至都没有怎么过一下脑子,一连串最正确也最到位的动作便信手而出,虽然这是以四条鲜活的生命为代价换来的结果,但是他不能不惊喜地发现,自己真的在一步步深入大明的过程中一点点地成长了。
唉,那四条人命,换来的是更多的人活下来,值了!
“李洪亮——”
一转眼,发现两人也都跟那些流贼一样吓傻了一般,估计是对他面对面连开四枪还有些不适应吧,说到底他们还是一样的人。文刀摇摇头,赶紧出声喊了一下。
啊,李洪亮、罗鄂生总算长出一口气醒了过来,急忙翻出一卷特用尼龙绳将不沾泥捆上,然后忙不迭地推着他站到了文刀身边。
不沾泥这时也缓过劲一些,神情委顿,但却两眼始终不离开文刀的持枪之手,面如死灰地喃喃问道:
“你到底是什么人,你这火铳,为何不用点火,还能连发?”
“想知道到底是为什么,倒也不难——”
文刀这时还不敢有丝毫松懈,尽管感到自己已经快站不住了。要知道心累可是最为伤神的,而且连杀四人,心理上毕竟有些挥之不去的阴影,但他还是强撑一口气道:
“叫你的人马上让开一条道,我们要上去,而且必须与我们保持两百米距离。我也给你两条保证,第一,我绝对不会杀你,而且在我们确认安全之后一定会放你回去。第二,我不仅告诉你这火铳为何能连击连发,而且还会让你亲手把玩一番。”
不沾泥顿时眼前一亮道:“当真?”
“当然——”
文刀郑重其事地点点头,同时担心拖久生变,也为了加重砝码不让已经渐趋醒过神来的匪众有任何轻举妄动的念头,跟着摸出一颗手雷扬手示意道:
“不怕你们不信,我还有比火铳厉害百倍的掌心雷。若不是念在大家都是汉人,只需我这里手一松,这里的人一个都跑不掉!”
不沾泥的哈喇子一下子流出来了,突然跳脚大骂道:
“他娘的你们还不快滚,滚滚滚!快快回去告诉另外几个当家的,尤其是师爷,叫他们好生在营地等着,老子去去就回。”
几十个亲兵挤作一团,想走不敢走,想留不敢留,正不知所措中,就发现对面拿着火铳的那位恐怖之人又把手缓缓地抬了起来,顿时人人抱头鼠窜,争先恐后地往上爬去。
很快,文刀一行也回到了地面。望着远远地仍不肯完全散去的流贼那些密密麻麻的人影,李洪亮心有余悸地轻轻问了一句:
“公子,现在怎么办?”
“回山里去,”文刀这次没有任何迟疑,扭头望着莽莽群山,目光坚定道:
“经过这一番折腾,我也算真正知道了自己应该做什么,不应该做什么。走吧,回到山里去,那里才是我们真正起步的地方!”
虽然有了不沾泥这个人质,但文刀还是让罗鄂生尽量挑一些碧树参天罕有人至的地方走。也不知是为了表忠心,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这一路上,仍有不少属于洛川军的流贼一路跟随。可他们又不过分逼近,所以还真拿他们没办法。
到了山里,李洪亮就把先导位置让给了罗鄂生。他到底还是一个官军,一进这深山老林,马上就不像在城边的那些小山小沟了,到处都觉得懵头懵脑的,甚至有时还会因为突然窜出来的小动物,搞得有些一惊一乍的。
罗鄂生不明所以,只拿白眼瞅他,文刀却是明镜一般,但也只是偷偷暗笑而已。
这是什么?
这就是官军与土匪之间的心理上的天堑。现在完全可以想象那时还是官军伍长的李洪亮,跟随着进山剿匪的大军,在这看不见天日的深山老林转悠,肯定吃了不少苦头,留下了很多心理阴影,才会有今天这样的表现,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