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娘?”他有些害怕的轻声开口道。
寇大叔却如同被一个闷雷炸到了一般,猛地跳起来,一把抄起寇仲,那一瞬间,他的脸上闪过了太过复杂的表情,甚至还有几分可怖的冷静。
“你带女儿离开,离开这里之后就别回来了,快走,快!”寇大叔一股脑的把家里翻出来的银子全都塞给了寇娘子,最后才依依不舍的把才一岁多的女儿抱在怀里,双手有些颤抖的搂着这个尚且年幼、还什么都不懂的孩子,咬着牙将其塞到了还有些茫然不解的妻子怀中,忙不迭的催促和嘱咐道:“你从后面上山,在山上躲几日,等到没有任何动静了再下来!”
寇娘子还想说话,寇大叔却是不由分说的将她从后面的院门处退了出去,压低声音道:“快走!”
寇娘子嘴唇都在发抖,她看看还跟在寇大叔身边的寇仲,再看看在这一片混乱中扁了扁嘴,依然睡得很熟的女儿,终于咬咬牙,头也不回的从小路跑了出去。
寇大叔看着妻子和幼女的背影,有些颤颤巍巍的后退了两步,旋即又把儿子抱了起来,把人藏到了挨着邻居家的地窖里。
“仲儿,不管听到什么动静,你都不要出来!”寇大叔反反复复只是重复着这一句话。
寇仲还有几分茫然和无措,“爹,爹,我——”
“嘘……”寇大叔摇了摇头,最后轻轻的揉了儿子的脑袋一把,压低声音轻轻的说道:“等今天的乱子结束之后,一切安全了,你再上山去找你娘和妹妹。仲儿长大了,以后你娘和妹妹就要由你照顾了,知道吗?”
寇仲点了点头,忍不住道:“知道,爹,可是——”
寇大叔一记手刃,轻轻的按在寇仲的脖颈后,直接把儿子弄晕之后,又把家里的一些干粮和水都放在了寇仲身边,这才小心翼翼的把儿子藏身的那个地窖掩上。
随后,从地窖里出来的寇大叔仿佛气质瞬间一变,面上也蒙了一层淡淡的阴影。
他一副沉静自若的模样,唯独将家中的房舍、还有特意挪到地窖旁边的柴草垛点起来的时候,这个男人一片死寂的眼底深处才有一瞬间的颤抖。
他不知道这次来的人对自己了解多少,可是,他知道,自己的家人却绝对不能留在一起,以防被人一网打尽。
女儿稚嫩,尚需母亲照顾,至于仲儿,等他醒来之时,不管是吉是凶,想必一切都结束了。
如今,他只能是在祈祷,寇娘子和女儿,被当成是逃难的村民,成功逃脱,还有地窖中的儿子,也幸运的不曾被人找到……
至于自己,这条命,还有这十几年的平静,本来就是捡来的,如今让一切在自己这里结束,再不要牵连到自己的妻儿家人,倒也不失为一桩幸事……
从小路趁着夜色往山上去的寇娘子心中惶惶不安,即使还免不了的担忧着尚在家中的寇大叔和寇仲,可是,看看怀中的女儿,想着寇大叔拉着她近乎恳求的叮嘱,她却立即又坚定了几分,咬着牙头也不回的往山上走去。
“咦?竟然还有偷偷跑出来的?”一个柔声细气、优美悦耳,然而此时寇娘子听来,却不吝于晴天霹雳的声音突然从暗中响起,“唔,这个小丫头的资质看着不错啊……”
寇娘子浑身一寒,本能告诉她,这个声音带来的强烈恐惧。她头也不敢回的抱着女儿疾步往前走,然而下一瞬,一条白色的缎带凌空飘来,怀中的女儿竟是直接被缎带卷走扯了出去。
“不!”寇娘子失控的叫了一声。
缎带的主人闻妧妧把幼小的婴孩弄到手里之后,轻轻的捏了捏小孩的手脚根骨,颇为满意的轻笑出声,愉快的自言自语道:“没想到山野之间竟然也有这种好苗子,这个‘礼物’拿回去给师父,她老人家想必会欣慰许多。”
寇娘子还想要上前抱回女儿,却在走近两步之后,被闻妧妧认了出来,她目光略有些奇异的轻声道:“竟然是你!”
认出这个婴孩的母亲竟然是卫贞贞一心挂念的寇娘子后,闻妧妧简直忍不住的笑出声,原本的不耐烦也尽数被“天意如此”四个字所取代,手中缎带既出,毫不留情的将寇娘子击杀于此之后,方才动作温柔的抱着怀中婴孩,转身望着下面那个小村子已经是一片火海的小村子,目光中闪过一丝诧异的神色,轻声喃喃道:“不是只挑唆了几个打着起义名号的傻子么,竟然有人纵火?不过村子毁了,倒也省心……”
打算以一己之力承受这一切的寇大叔,自然不曾想到,妻子和幼女本来都已经逃出去了,却又因为女儿的资质极佳而遇难。
后面这些事情和变故,寇仲也不得而知。
等他在一片黑暗的地窖中醒来之后,已经是整个村子都被大火焚烧殆尽的一夜之后了。
待到地窖外面再无任何声息,寇仲强耐着性子又等了许久,才终于小心翼翼的从地窖里爬出来,看到村子只剩下倒塌的屋舍和满地灰烬的模样,不由得面色一片惨白。
还是想着之前寇大叔的嘱托,寇仲毫不犹豫的往山上跑去,然而,他找到的,却只有寇娘子躺在地上犹自朝一个方向伸着手的尸身,至于自己的妹妹,却是就此不知所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