斗大的洒金笺上,除了区区四个大字——何为妖孽,下书“蝇头小字”注明这是此次轰动京城,闹得大魏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辩论会的辩题。
更为可耻的,她居然在那四字上粘了张署名为无名的辩论书,硬生生的遮住了重点。
布告栏前人群川流不息,络绎不绝,但纪阿四敢发誓,两步开外,绝无一人能看清栏上的小字。
纪阿四的嘴角溢出了一丝淡淡的笑容,他才不关心谁在上,谁在下呢,要是安雅的话……管他是坐地生莲,还是老汉推车,想必都是极美好的。
不合时宜的,他的脑中立时浮现出了一些很不雅致的画面,当下小腹一紧,忙收了神思。只这一愣神,低头看去,裤子已被高高支起,大煞风景。
可怜一代江湖强者,宗师级的人物,只能夹着臀部,一扭一扭,委委屈屈的躲到了僻静处,看着自己的小帐篷,仰天长叹,呜呼哀哉。
时间一晃,十日之期已到,这一日京兆尹门前,人山人海。
这一日,小贩们也不做生意了,酒肆店家也关门歇业了,就连京中操持政事的各类官衙,也被李智宸大手一挥,一句与民同乐就赶到了京兆尹的府衙前。
瞧这热闹劲,竟比李智宸当年登基为帝的时候,还要喧闹。府衙前的一条小路上挤满了人。
有的人为了一睹众才子风采,早早的站到了围墙上,就等着关键人物出场了。
这等空前绝后的阵仗,引得李智宸也来了兴致,本就是想在安雅的后面推上一把,顺势看个笑话的人,怎能错过这等好事。
于是,几个专司传递圣上旨意的黄门小太监,可倒了八辈子的血霉了,李智宸随手写了个将辩论会的主会场改在宫门前的大广场,就让他们宣读圣旨去了。
早早占了位子的人,哪里肯依,又是好一通折腾,不知挤掉了多少鞋袜,扯断了多少裤腰带,大姑娘、小媳妇也露出了白花花的手臂。
这场造成万人空巷的辩论会终于在日头快要到正中间的时候,轰轰烈烈的开始了。
要说皇家的效率就是高,区区小半个时辰,竟还就搭起了高台,显得极为正式的开始了辩论会。
大会第一项,自然是朗诵无耻冠海内,卑鄙享四方的安大人花了好几天才写就的那篇辩论文。
安雅断然拒绝了公公们代为朗读的好意,坚持认为,自己这般大气磅礴,雄浑威武的好文章,不能被一公鸭嗓子糟践了,一定要亲力亲为。
只听她咳嗽了两声,清了清嗓子,笑嘻嘻的拿了折子,哗的一声抖开,一本正经的开始诵读。
“我真傻,真的,我单知道为官不正者才是妖孽,我不知道踏踏实实做人,也能遭此非议。我那天晚上还和小严将军讨论过,要不要设个院子,将各地的官员们好好的管一管,差点也就成事了。”
“叫皇上知道了,大抵怕我这么做,会把朝中上下的官员得罪完了,便劝我别做,我不肯,我要设检察院,皇上不应,几番劝说,我一看,朝中的官员多是不管事的,没有这个能耐,而我也没有这个闲暇。”
“大家都是知道的,我是不会好端端的放弃自己想做的事情的,各个衙门里跑了一趟,各处去一问,居然真都不赞成。我急了,点了纪将军府里的家丁,想威胁威胁,可惜啊,被小严将军拦住了。”
“好了,终于死心了,院子是没指望了,到头来还要站在这里,接受大家的问责,我的伤还没好也没功夫治病……我真傻,真的。”
一场本该端庄严肃的辩论会,一开始就被安大人带上了不归路。极具浪漫主义色彩的三个人的罗曼蒂克史,在她的一张巧嘴下,就变成了为国为民的斗争史。
李智宸当即将口中的热茶,喷在了宰相大人的脸上,郑重其事的制止道:“昭宁公主,好好说话。”
随即回过头去,看到宰相脸上挂着的茶叶沫子,终究没忍住,不顾皇家的尊威,哈哈大笑起来。
安雅瞪了他一眼,不怀好意的咬着牙,皮笑肉不笑的说道:“皇上,这是很严肃的事情,不要笑场。再说,你这一闹,我后面的还要不要读了?”
说着,像是很可惜自己的绝世文采不能被他人所传诵,露出了极为惋惜的神情,重重的叹息了一声:“本大人可花了不少心血,写了好久呢?”
宰相大人顿时就不淡定了,心想,被喷一次也就罢了,好歹是皇上喷的,多少也算是个荣耀,再喷几次,岂不是颜面无存?
一扫眼,看到台下,想笑又不敢笑的百姓,不免有些怨愤,打断了安雅的话,沉声说道:“不妨听听其他人的文章吧,安大人请先一旁歇歇,可别太过操劳了。”
安雅点点头,笑着说道:“大人所言甚是,不急不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