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萌没吭声。

见他不接话，董修又说：“还有四条命和五条命的，反正少一次也不会怎么样，还能救其他的人，不是两全其美吗？”

齐小葵用手背抹去脸上残留的泪，声音还带着哽咽，却仍然冷笑着嘲讽道：“什么两全其美，骗鬼呢，谁的命不是命，就你的金贵？”

“你！”董修大怒，干脆撂下话：“反正我肯定不会睁眼，你们自己看着办吧！”

又没人说话了。

过了一会儿，熊家宝小声说，“这样僵持着也不是办法啊。”

辛萌抿起唇，心里有点不是滋味。

最初见到的那个喜欢把“朋友”和“义气”挂在嘴边，笑容爽朗单纯的熊家宝，也许再也不会出现了。

当死亡的阴影越发逼近，人性中的自私也被悄然放大，直到让人面目全非。

“我……”辛萌正想一口回绝，手却被捏了一下，然后他听到游毅说，“我来。”

一听这话，辛萌顿时就急了，赶紧要拦，游毅却说，“不能一直僵持，总有人要做。”

没错，李有根和董修是肯定不会睁眼的，而熊家宝自然也一样，辛萌总不能指望着齐小葵一个女孩子为他们去冒险，其实他自己也知道，这件事总归会落到他和游毅中一个人的头上，刚才想拒绝，也是生气这些人的话，好像他们两个就该为他们死一样。

不过既然游毅说了，他的火气也下去了，晃晃游毅的胳膊，辛萌说，“还是我先来吧。”

说完，不能游毅回话，他就抢先一步拽下了遮眼布。

眨了几下眼睛，适应了车内的光线后，辛萌瞪大了眼。

和先前一辆公交车内部完全一样的环境和摆设，只是少了那些npc乘客，但这并不代表那些座位都空下来了，反而被塞的密密麻麻，竟然全都是……

洋娃娃！

材质如同蜡像一般仿真，脸庞和手脚栩栩如生，尺寸却只有正常人一半大小的洋娃娃们穿着华丽的丝绸做的衣裳，有古代宫廷公主一般的蕾丝长裙，也有绣着金纹的红色旗袍，还有吊带短裙和水手装，全是漂亮的女娃娃！

全是女娃娃不可怕，可怕的是，他们那玻璃球做的眼珠子竟是可以活动的，此时正齐刷刷的看向辛萌，剔透的瞳孔中从各种角度倒映着辛萌的身影，脸部表情僵硬无法活动，却渐渐响起嘻嘻哈哈的尖笑声。

“大哥哥，看我看我！快看我啊！”

“哇！有人睁开眼睛了，快看这边，我是豆豆呀！”

“豆豆一边儿去，应该看我才对，大哥哥，我是给你让座的黑仔呀！”

黑仔……

辛萌视线一点一点往下移动，落在前排的座位上，那里有一个人类五六岁大小的公主洋娃娃，正转过身子，双臂环抱着靠背，面无表情的用红色玻璃球眼睛直勾勾的看着他，从腹腔中却发出违和的欢乐笑声，“大哥哥你看见我了！看见我了！”

辛萌额上冒出了冷汗，身体不断向后仰，直到紧紧贴在椅背上，他眼睁睁的看着黑仔的手，那手光滑娇嫩，还带着细微的绒毛，极为仿真，只有尖端的五根鹰爪般漆黑的指甲闪烁着毒液般的光泽，想到刚才自己被这样一双诡异的手抓住，他就忍不住胃里一阵翻涌，偏过头去。

他正要跟游毅说明情况，游毅却已经把眼罩摘了下来，看到满车厢的洋娃娃，却只挑了挑眉。

“有意思。”

辛萌：“……”你到底是从哪里看出来有意思的！

女孩子的笑声充斥了整个车厢，刚才安静到极致的情况仿佛是众人的错觉，就连一直闭着眼的其他人也都能听的清楚，齐小葵犹豫了一下，也睁开了眼。

坐在她旁边的座位上，身穿黑色吊带礼服裙的洋娃娃带着似笑非笑的诡异表情，绿色玻璃球一动不动的看着她，抬起与她娇小左手完全不符的成年女人的右手，向她伸来，用属于齐小柔的声音温柔的说：“小葵，是我呀，不认识姐姐了吗。”

“啊啊啊——”齐小葵忍不住尖叫一声，惊慌中从椅子上掉了下去，坐在地上不断的向后挪，“不、不是、你不是我姐姐……你……你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