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蔷是宁国府的正牌玄孙,只可惜父母早亡所以一直由贾珍照看着长大,跟贾蓉是哥俩好。贾珍喜好聚赌也喜好女色,有这样一个父亲,那两个孩子自小耳濡目染的哪里能学好。尤氏这样支支吾吾的,只怕贾蓉跟贾蔷也是不爱读书的人了。徐慧抿了一口君山银针,道:“家学里的师傅都是咱们自己族里人,教起学来也会尽心些的。要真是学不好,就跟珠哥儿一样请个师傅回来教便是了,眼下珠哥儿读书这样好,就是那个师傅的功劳。”
王氏头一回觉得自己的大嫂说话这样得她的心,也跟着笑道:“可不是吗?瞅着蓉哥儿跟蔷哥儿都是精灵的,只要用心读书肯定能学好。”
尤氏也不知道该如何接话,她素来嘴笨,能嫁入宁国府当个继室主母已经是走大运的事情了,哪里敢在贾蓉跟贾蔷的教育问题上多嘴。贾珍又不喜欢嚼舌的女人,她这个填房也只能看着两个哥儿天天玩乐罢了。
贾敏这几个月在林家开了不少眼界,也知道尤氏现在肯定是很尴尬的,便贴心地转移了话题:“不是说请咱们过来饮酒赏花吗,赶紧送上来好东西吧。说好的,不是好酒我可不喝。”
“哪里敢怠慢敏姑妈。”尤氏感谢地看了贾敏一眼,“都是上好的玫瑰醉,是咱们老爷从西北弄回来的好东西,听说宫里的娘娘也喜欢喝。”
“这不是贡品吗,珍哥儿怎样拿到的?”徐慧嗅了嗅杯中的液体,玫瑰的香气凛然,混着些许酒精的味道,独有一股风味。她小小地抿了一口,入口醇香,咽下去后才回起酒的凛冽,不愧是贡品。
“是拜托了保龄侯爷给运回来的,虽说是贡品,但总有流通在外边的时候,这几瓶可是花了好大的价钱才买回来的。”尤氏笑着道。
就如同瓷器那般,即便是官窑里出产的瓷器也总有一等品跟残次品之分。一等品是要运进京城进献宫中的,而残次品要么就是打碎了煅烧,要么就是拿出去偷偷卖掉,这都是不能摆在明面上说的但是大家心里都有数的规则。贡酒也是如此,只不过徐慧啖了几口,倒不觉得这批酒有什么不足之处。
“味儿极好,跟我在王家喝的差不离的味道。”王氏抿了几口,不得不感慨东府这回可是捡了大便宜了。
“那是自然,这可是真东西。”尤氏脸上带着得意,压低了声音道,“所以才花了这么多钱。听说西北那个酒窖子最近多酿了好几批酒,出了进宫到京城之外,不少都是拿出去卖的。”
“这样大胆,难道他们那些人就不怕皇上怪罪吗?”贾敏微微蹙起眉头,“表哥也不多管管?”
“山高皇帝远,这事儿保龄侯也是参了一脚的。”尤氏不甚在意地道,“一瓶酒就能赚这么多,”她伸出手指比了比,“这其中酒窖的人拿一部分谋利,又给保龄侯爷送去一成,这路上还得各处打点,叫各省官员‘高抬贵手’。有了钱,谁会这么傻开口断了自己的财路呀?”尤氏乐呵呵地说道。
徐慧微微挑起了眉,见贾敏也是一脸不痛快,只能暗地里拍了拍她的手示意她别再多说。倒是王氏听得津津有味,恨不得自己也参股一份赚了私房钱。徐慧搁下手中的酒杯,拿过帕子擦了擦嘴角,道:“此事还是不要太张扬比较好,皇上可能没留意,但京里总有人看着的,都察院的人也不是吃素的,别叫他们抓了把柄才好。”
尤氏跟王氏却不甚在意,只觉得徐慧是杞人忧天。四王八公在京城里扎根这么久,皇上从来没有显露出要对付他们的意思,这些小事算得了什么。
贾敏也是放下手中的酒杯,借口回去还有事忙不宜多饮酒,便拉着徐慧一起到园子里走走。裹了裹身上的大红羽纱面鹤氅,贾敏折了一枝梅花,思索了小半天才对徐慧道:“今儿我才知道咱们家的人这样肆无忌惮,虽说此事不是咱们家引发的,但明眼瞅着外头有人滥用私权谋利,珍哥儿却不将此事上禀,等将来东窗事发,皇上只怕会怪罪知情不报呀。”
“你没听见么?此事牵连甚广,只怕牵涉其中的官员也有不少。”这样完整的一条销售路子肯定不是一天两天形成的,“咱们身居内宅,也不好多说什么。”
“只是没想到表哥他……”贾敏叹了一声,“官场往来深如海,我算是明白了。”
“别多想了,你皱着眉回去,老太太见了肯定要过问的。”徐慧也折了一枝梅花,“水深难行,咱们就当做不知道吧。”
贾敏抬眸看了徐慧一眼,将她的话咀嚼片刻后终于是想明白了,便轻轻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