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上趴着的太监侍卫们也心中发愣震惊,朝堂震荡莫过于此,陈王身边伺候的老太监更无异于见了九天雷霆,陈王竟然近乎斥责江帝师了!
昨夜里,陛下还念念不忘这个寒冬要给江帝师缝一件上好的貂皮披风,怎么到了今日……
陈王后悔刚才说过的话,也后悔听信了挑拨,他从江长引此时此刻眼中的暗淡,看出千种万种自己的不该,只是已经没有机会回到刚才。江长引的回话又充满了生分,恐怕是被伤透心了吧,怎么办,怎么办……
陈王竟是梗咽道:“老师我,我听信了谗言,我……”
江长引嘴上一笑,这笑容间的黯淡却是半分不减之前,他说道:“陛下,臣历经陈国三朝,不会有其他情绪,陛下无须多虑。这陈百川的事情,还请陛下听臣一言。他如今是陈国栋梁,陈国可以没了我,但不能没了陈家兄弟。陈百里没了,陈国定会士气大降,说不定从此一蹶不振。陈百川没了,陈国的富强将来遥遥无期。还请陛下三思,偏信则暗啊。就算陈百川不是忠臣,他也无愧于能臣之名,只要陈百里这个兄长在世,他这辈子都不会造反。还请陛下三思。”
一番话说完,殿中声响全无,地上趴着的家伙自是不敢多说,陈王也默默无言。宫殿的窗户都开着,风啊,阳光啊,顺着敞开的窗户进来。携着秋寒的风,推着一扇窗户,咯吱咯吱。殿中又有了声响,这声响在此刻的无人言语中格外刺耳,跳动烦闷的心绪更加躁动。
陈王终于又说话了,他嘴边带着笑容:“老……爱卿说的是,是我听信谗言,陈爱卿确实不想会如此失策之人,寡人多虑了。至于幕后是何人挑拨我与陈爱卿君臣关系,还请江爱卿你多加探寻,定不能叫造次之人逍遥法外。”
“是,臣谨遵陛下旨意。”江长引面色平静,如一滩深秋枫树边的池,无波,无纹。“若陛下没有其他旨意,还恕不得多陪,要先行告退。”
“去吧。”
果真,二人与君臣间无异。
江长引徒步往宫门外去了,轿夫等着,见江大人今日早早就出宫,等江长引上了轿子后,无意问道:“大人,今日怎么没这么早就出宫了,还没到用午膳的时间呢。”
轿中人声音沙哑,细声道:“今日啊,陛下放我早点脱离。”
“脱离?”大人便是大人,此处常人怕是用离开更加妥当,大人用了脱离之后,虽不知所以然,但感觉上却是不同了。轿夫不是多话的人,今日多嘴说了一句,已经是破天荒的事情。一路上无言,江长引撩开帘子,望着街上往来百姓,无表情的脸仿佛融化开了,多了一抹微笑。
百姓不复面无菜色的旧状,稍微富余些的竟然是穿上了绸缎衣服,这在以往可是稀奇的事情。
江长引的思绪仿若是飘回了多年以前,那时候的陈国百姓,可没有如今这般的惬意。三餐温饱是问题,儿女婚嫁的是问题,如今这样,已经很好了。
这是江长引还在帮陈百川的原因,还是原来的那番话,陈百川不是陈王的忠臣,但他绝对的陈国的能臣。能让百姓吃饱穿暖的能臣。这样的宝贝疙瘩,江长引愿意用余生为其保驾护航,只望余生度完之前,他能见到陈百川说的那盛世。天公原谅我江长引的自私,那盛世,先降临在陈国这片贫瘠的土地吧。
陈国无数人等了许多年了,江长引等了许多年了,终于是等到了希望。这希望,愿永不破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