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这样的人在一起呆的久了,唐四都有些怀疑自己最珍视的金戈铁马的岁月是否真的存在过。
稍微用了一分力气把烟杆儿又推了回去,唐四皱着眉头咧了咧嘴:“吴老哥这样客套就没意思了,我从娶了婆娘就戒了,且用不上这个。”
唐四这话一出口,立刻就有那打听不出消息急得抓耳挠腮又促狭的拿他打趣。
“想不到唐叔这样铁打的汉子也像咱们似的怕老婆。不过也是,刘妈妈可是大姑娘的奶娘,主子跟前多么有脸面,换了哪个也要怕的。”
说话之人打得就是激怒唐四的主意,却没想到他这几句奚落在唐四心里根本不痛不痒,连反驳的乐趣都欠奉。
而引得众人好奇的大姑娘福娘也确实在外家清远侯府里受着所有人的千疼万宠。
清远侯夫人朱氏与世子夫人林氏一起,几乎把府里所有的院落都挑剔了一个遍,最终拍板让福娘住进了朱氏院内的东厢房。
那处本是侯爷陶晏然硬赖在朱氏这里时的住处,结果堂堂一家之主却被外孙女挤的只能搬去隔壁的鹤归堂。
陶晏然气的揪断了四五根胡须,十分硬气的当场跟老妻撂了狠话。
然后等福娘真的搬了过来,为了能够既不伤颜面自食其言、又能去老妻院子里见到可爱的外孙女,陶晏然每天都免不了再揪掉几根美髯。
这些事儿都是福娘装作午睡还未醒时,丫头们凑在她屋里边做针线边议论的时候被她听去的。
在林氏责罚和奖赏并重的手段之下,之前还仅仅想着靠大姑娘给自己挣个好前程的几个丫头终于对福娘有了深深的敬畏,更被清远侯府的丫头们比的个个争先,生怕被以什么缘由送回去。
头一条就是在主子跟前谨言慎行。从曾家跟来的丫头们总算学会了刘氏的温柔沉静,再也不敢像以前那样因为福娘年幼而当着她的面说些有的没的。
这对福娘来说当然是一桩好事,但也让习惯了听些流言打发时间的福娘倍感无聊。
好在外祖母朱氏并舅母林氏说话理事都不避忌她,朱氏又时时刻刻把她带在身边,倒也听了不少京中各家各府的秘闻。
豆大的雨点刚刚打到地上,朱氏正吩咐刘氏等人看好了满地爬着玩的福娘,不要让她淋了雨,林氏就由丫头婆子们簇拥着进了门。
林氏今儿兴致还不错,也没用丫头们打伞,自己撑着把美人儿回眸的油纸伞就笑着到了廊下。
朱氏与林氏婆媳两个相处的一向十分融洽。
见林氏眉目舒展,显然这一天过的还算顺心,朱氏就忍不住打趣儿媳几句:“原来是世子夫人来了,我这老眼昏花的,乍一看还当院子里飞来只喜鹊。快把你那伞收好,再仔细换了鞋来,免得脏了咱们福娘的毯子。”
屋里屋外的丫头婆子闻言无不掩口而笑,林氏故意皱着眉头隔空点了点她自己的丫头,作势抬脚就要往铺满整间屋子的毯子上踩。
朱氏见了连忙推丫头们去拦,林氏已经自己笑着收回了脚,由丫头们服侍着换上了专门在朱氏这儿用的软底儿缎鞋。
“天儿越来越热,福娘也快能走了,咱们这毯子很该换上一换,不然以后把福娘热着就不好了。”
摸了下自己的脸颊,林氏自觉双手不凉了才蹲下身刮了下福娘的鼻子。
儿媳真心疼爱外孙女,朱氏当然只有高兴的,语调不由更为慈爱:“你这一天管家理事累得很,快别站着了,到我身边来坐。你又不是不知道福娘这孩子,不爬完这一圈不肯听的。真真脾气又倔又古怪,十足像她舅舅。”
旁边正努力锻炼的福娘一听朱氏这样说,心里顿觉汗颜。
原本她是想从小为自己打造一个文静秀雅的淑女形象的。
不想那日舅舅陶谦提前回府,一个大男人大正午的跑到内宅逗弄熟睡的小娃娃,把个福娘从熟睡中惊醒。
福娘上辈子就有起床气,这辈子一压再压,却在不知不觉中被长辈们的宠溺破了功,一被陶谦闹醒就皱着眉头瞪了他一眼。
瞪完了,理智回笼的福娘就暗叫一声糟糕。
谁知陶谦不仅一点没生气,反而哈哈大笑着把福娘从小床里捞出来玩起了抛高高,吓得福娘脸都白了还只顾着自己高兴。
——不过福娘之后就爱上了这个只有陶谦才会跟她玩儿的游戏,这就是后话了。
等朱氏听着声音遣人来问,陶谦就把福娘的脾气如何肖舅大大宣扬了一番。
朱氏即使跟儿媳林氏说话的时候也留了心在福娘身上,自然发现她一提陶谦福娘就瞪圆了眼睛,不禁笑道:“娘舅亲、娘舅亲,瞧福娘都听得懂咱们在说她舅舅呢,可见是想舅舅了,咱们娘们是比不得人家甥舅亲近了。”
林氏刚侧身坐在朱氏身边的杌子上,闻言掩唇而笑:“那可不巧,世子今儿要在外头吃酒,怕是等福娘睡了才能回来。”
朱氏听了不免皱眉:“怎么又在外头吃酒?不是最近的宴请都推了?”
实际上林氏过来就是为了回禀这件事,当即换了神色认真道:“肃国公府萧家的帖子,箫国公正式从族里过继了个嗣子,请了圣旨册封的,今儿摆酒。世子原不想去,可他们家诚心诚意的请,从福娘祖母那边论起又沾了亲,这才应了。”
朱氏撇了撇嘴,正要说话,却突然瞧见自己的陪嫁心腹赵德理家的静悄悄进了屋,一脸的肃然,不由也正了正神色,颔首示意她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