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看着二姑娘曾芷犹如一只骄傲的孔雀一般昂首挺胸,宋嬷嬷慢条斯理的继续说道:“古话也说,人离乡贱,南北货生意如果出了差池,常常是鞭长莫及,损失也比田地大得多。即使天灾*,地总在那儿,生意要是亏了,血本无归也是常有之事。”
听到这儿,曾芷的脸色一下就难看了起来,似乎是觉得自己的主意被教养嬷嬷驳斥了,十分跌份儿。
福娘却突然开了口。
“嬷嬷说的是。只是福兮祸所伏,祸兮福所倚,这世上从来没有只占便宜不吃亏的道理。各家府邸的开支排场又哪里是田地收益撑的起来的,商贾事风险大获利也多,谨慎些没错,却也不能因噎废食。”
福娘一不留神,就多说了个成语,让还不知道因噎废食是什么意思的曾兰迷茫的睁大了眼睛。
倒不是福娘想在人前给自己的教养嬷嬷没脸,实在是前生读史,曾经傲视寰宇的故国后来受尽了重农抑商带来的苦难。
即使无法改变世人的观点,福娘却忍不住要争一争,生怕身边的人也将商贾之事当作邪门歪道。
说完这番话,福娘便自席上起身,对宋嬷嬷裣衽为礼:“福娘一点浅见,还望嬷嬷勿怪。”
她既然摆出了类似坐而论道的架势,便显出了她对宋嬷嬷的敬重,也是全了彼此的脸面,免得引人误解。
别说宋嬷嬷原本就对福娘满意到了十二分,就是之前心怀不满的,这会儿气也顺了。
宋嬷嬷急忙避开,反对着福娘郑重行礼:“大姑娘使不得,奴婢只是尽自己的本份罢了。”
直到福娘又重新盘腿坐好,宋嬷嬷才归位。
略微缓了口气,宋嬷嬷常年板着的脸上终于有了丝浅笑:“大姑娘二姑娘说的都有道理。尺有所短,寸有所长。田庄铺面都是一府必不可少的产业,至于如何取舍把握,便要看当家人的才干了。”
“虽然打理家业多半都是一府主母的分内事,男人却也不能一窍不通,不然日后被妻妾糊弄了去,才是大大的笑话。”
点评完福娘和曾芷的说法,宋嬷嬷话锋一转突然说到了心不在焉、不知魂游去了哪里的二哥儿脸上,惊得二哥儿一抖,一张麦色的国字脸也涨得通红。
福娘不厚道的弯了眼睛,含笑看着二哥儿出糗,被二哥儿愤愤瞪了一下后才别开眼,却忽而对上了曾芷的视线。
福娘已经不记得曾芷上一回不带敌意的看着她是什么时候了。
曾芷这一次却只是神情复杂的看了福娘一眼,犹豫片刻后神态矜持的一颔首,便匆忙低头随手抓了个九连环盯着不放,颇有些落荒而逃的意思。
三姑娘曾兰也从来没有见过亲姐如此情状,一时好奇就多看了几眼,自己眨着大眼睛想了片刻就去拽福娘的袖子,似乎有话要说。
福娘急忙抬起手指放在唇上,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一向听话的曾兰也就拿手捂着嘴巴乖乖点头,小模样可爱的不行。
被曾兰逗的母爱泛滥,福娘忍不住伸手揉了揉她的小脑瓜,才抬眼对着目露赞许之意的宋嬷嬷微笑点头。
从山中出来之后,曾家的车马在官道旁的驿站里休整了一夜,便与赶上来的新任山东路指挥史姜得胜汇合,继续启程。
原本三老爷曾磊写信联络时,姜得胜还要携眷上任,姜夫人也正好与老夫人箫氏并三个姑娘作伴。
谁知世事难料,姜得胜才升了官得了美差,姜夫人就急病去了。
好好的姑奶奶去得如此突兀,姜夫人娘家又怎么会轻轻放过,接到消息就打上了姜家在京城赁的两进院子,要姜得胜给个说法。
后来的事情福娘只隐隐约约听吴嬷嬷给祖母箫氏回禀过,依稀是不知道怎么牵出了姜夫人空闺寂寞,在姜大人浴血边关的时候偷人,姜夫人娘家便偃旗息鼓,悄无声息的走了。
幼年便父死母改嫁的姜得胜就这么成了鳏夫,孤零零一个人带着些仆役上了路。
这些都是别人家事,与曾家无干。
只是没了姜夫人,箫氏等人却不好与姜得胜接触太多,福娘也只能与妹妹们一道窝在马车里,偶尔过去前面陪祖母说话解闷,只有二哥儿一个人撒了欢儿,时常与姜得胜一道骑马。
如若不是怕耽搁了行程,二哥儿都想撺掇着姜得胜带他猎一回野兔。
一路闷头赶了十余日,一行人终于到了山东境内。
作者有话要说:明日中午十二点半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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