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多的悲恸,让她奔腾的眼泪停不下来,这成了唯一的发泄方式,整个世界都陷入了这场疯狂的战争中,每天都在失去,她不知道上帝还想夺走什么。仿佛被她的情绪所感染,天空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树上的花瓣飘零,在她身边温柔坠落,纷纷扬扬,似在为她哭泣。
抬起头,看见库里斯在对面的绿荫道上走过,他依然一身挺拔的军装,看起来硬气逼人。那两道目光似乎从不曾离开过她,唐颐慢慢地站了起来,脸上染满了泪水。
两人对视几秒,他抿着嘴,大步地走了过来。什么话也没说,从口袋中掏出手帕,举起手,似乎想替她擦去眼泪。
在科萨韦尔的墓前,唐颐不愿意做出和别的男人亲热的举动,便扭头躲过。库里斯捏住她的下巴,用力扳正她的脸,不让她逃避。
她挣脱不开,只得顺势接过他手上的帕子,抹去眼泪。
雨越下越大,透过树叶,滴滴答答地打在大理石的墓碑上,也淋湿了彼此的肩头。库里斯陪她站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拉起她的手,道,“走吧。”
唐颐被他拉着,被动地向前跨出脚步,最后一次回首,望向那座华丽却也冰凉的坟墓。
再见了,科萨韦尔。
坐进车里,轮子一滚,便驶出了墓地。
唐颐率先打破沉默,问道,“你和科萨韦尔做了什么交易?”
库里斯想了想,还是决定直言,“只要他活着一天,我就不能动你,但要是他自己阵亡了,我全盘接手。他帮我晋升,我帮他料理后事,包括照顾你。”
“我不需要你照顾。”科萨韦尔将三座城葡萄园的产业留给了她,另外还有一笔不小的存款。
他看了她一眼,不紧不慢地道,“没有我罩住你,你一天也活不下去。”
这话虽然说得有些自大,但也是不争的事实。作为外国人,不至于被送入集中营,但受排挤欺压是肯定,即便她有钱,也未必能活得轻松。
唐颐咬着嘴唇,道,“我不想留在德国了。”
库里斯怔了下,随即问,“去哪里?回法国?”
“瑞士。”
闻言,他握着的方向手一紧,道,“现在战火纷飞的,海关都关闭了,连贸易往来都取消,你怎么去?”
是啊?怎么去,这确实是个问题。当初科萨韦尔倒是替她办过证件,可惜被这一场突然降临的空袭给毁了,要重办,就看库里斯肯不肯帮这个忙了。
“你有办法的……”
库里斯冷着声音,一口回绝,那语气是这样的斩钉截铁,“我没有。”
她不甘心地反驳,“可你是军警少校,而且,你说过,党卫军里有不少你的校友。”
他转过头,看向她,咧嘴笑道,“唐颐,你是真傻,还是在装傻。我拒绝,是因为我不愿意,知道我为什么不愿意吗,因为我不想让你离开!”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她当然无法再自欺欺人,顿时像泄了气的皮球,瘫倒在座位上,最后一丝希望都捻灭。
老半天才找到自己的声音,她无奈地问,“那你想怎么处置我?”
这认命了似的的语调在他听来很是刺耳,可转念一想,自己也确实在强人所难,便放软了口气,道,“跟着我吧。科萨韦尔没完成的,我来替他完成。”
唐颐苦笑,“如果我说不呢?”
“不管你愿不愿意,都没有选择。”
可不就是,事到如今,她就和德国一样,已陷在漩涡中,都没有退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