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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
为了在看台上抢占一个既不显眼视野又好的位置，峰木咲音起了个大早。
如果是没有当偶像，咲音当然会捡着最显眼最好看的衣服穿，恨不得自己成为人群中的焦点，让绿间休息喝水的时候一抬头就能看见她比闪光灯还要闪耀的美貌。
然而，为了避免不必要的绯闻，咲音只能低调低调再低调。
尽管现在的她只是个娱乐圈里掀不起波澜的小偶像，但为了以防万一也不得不小心谨慎起来。如果是刚来日本的峰木咲音一定不把这些事情当回事，可现在的她却不得不事前多想想。
——她自己怎么被骂都可以，但一定不能牵扯到绿间真太郎。
她刻意地戴上了深棕色的美瞳，黑色的长发随意地披散在肩上，简单地涂过保养品之后画一画眉毛，之后再戴上口罩和黑框眼镜。
等身镜中的少女穿着过长的字母泰迪熊t恤，外边套着一件茶色的棒球衫，紧身的牛仔裤凸显了她修长而又笔直的双腿，光靠身材和气场就能够鹤立鸡群。
不过咲音早就过了会为自己的长相抱着镜子沉醉很久的年纪了，她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那件原本并不属于自己的t恤，内心突然开始窃喜。
穿着对方的衣服去看对方的比赛……只是想想都会心跳加速。
突然响起的手机铃声打断了她回想过去的小鹿乱撞，咲音只得皱着眉头啧舌，不耐烦地拿起了被她扔在床上的手机。自从成为了偶像，她的手机就要保持24小时通讯畅通，以免有紧急情况联系不到人的事情发生。
而这么大清早，打来电话的也不会有什么好事就是了。
列夫换装完毕敲响咲音的房门的时候，迎接他的又是咲音有气无力的声音。
好不容易昨天才恢复了心情，一大早的又是谁惹到大小姐了？
作为瓦西里安排给咲音的得力手下，列夫一切都以咲音的心情为重。
就算这个时候咲音让他去冲绳给她找花纹长得像熊猫的贝壳，他也可以二话不说立刻去订机票。
“怎么了，大小姐？”为了不显得过于显眼，列夫专程戴了深棕色乱蓬蓬的假发，瞳色也做了掩饰。
咲音懒洋洋地瘫在床上，从唇边挤出了一句话：“杂志那边说相片出问题了，要重·新·拍·一·遍。”
“哇哦。”列夫脸上满是遗憾的表情，表示爱莫能助。
“难得能在一天之内看到绿间打两场比赛，我还以为上天眷顾我正好把假期安排在这一天呢……”咲音坐起了身，一把揉乱了头发，“走吧，开工去。”
说着，咲音伸了个懒腰，正准备拎包走人，手机铃声又响了。
“喂？啊，是的——现在正在路上呢，很快就到了。”咲音接起电话之后就立马改换了温和的笑容，“没关系没关系的，反正今天也是周末，正好没撞上上课，好的，好的，马上就过来。”
列夫在一旁静静地看咲音变脸。
少女挂掉电话之后直接朝着墙壁奋力一砸，手机在地板上散成了几块，雪白的墙面上留下了一块明显的凹陷。
“大小姐还真是变了不少啊。”列夫不敢置信，习惯性地在地上的手机残骸里找出了手机卡，准备去备用的新手机里拿一台安上。
“服务精神，服务精神，服务精神……”峰木咲音闭着眼睛催眠自己，呼吸平静之后又无奈地说，“都在他面前放下狠话要成为合格的偶像了，可不能在这种小地方上被人抓住把柄啊。”
她看着地上被自己无辜迁怒的手机残骸，突然想起了好几年前的事情。
帝光中学。
刚到日本上学的峰木咲音是个风格独特的个性派，刚开始大家还因为她的混血身份而对她各种好奇宽容，可相处久了之后，大家都对她冷漠了起来。咲音的过于直爽也被女生们认为是不懂少女心，明面上没有人会刻意躲着咲音，但事实上，咲音在那段时间一直都没有什么可以交心的朋友。
受到前辈的邀请进入了拉拉队的咲音担任着队内同级生的指导工作。不光是身体的柔韧度还是对于动作的领悟能力，咲音的资质都遥遥领先于剩下的成员们，而在这种过于明显的等级差的打压下，剩下的同年级成员们也渐渐的变得消极怠工起来。
某一天，峰木咲音在带着同年级部员们将同一套动作练到第十三天却还看不见多少长进的时候，终于忍不住撂了摊子。
少女一个人在水池边上用冷水冲着因为上火而发烫的脸，没能扎进马尾里的碎发被水濡湿，黏在了鬓边，她一个人撑着水池的边缘，甚至都不知道该向谁发火。
基本功扎实的舞蹈经验者基本上都进了舞蹈相关的社团，剩下这些加入拉拉队的少女们大多都是因为单纯的兴趣爱好或者能以正当理由近距离观看运动系帅哥为理由才选择加入的，基础参差不齐的她们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能保持队列行进整齐就不错了，动作上的整齐一致或许是她要求太高。
只是……还是很生气。
一件事情能做好为什么不做到最好呢？
如果身后只有一群划水的洗脚，这个ace当得又有什么意思呢？
身旁突然出现了阴影，咲音满脸不爽地抬头，发梢滴下的水珠已经分不清是汗水还是自来水了。
还只是国一就已经用身高鄙视了95%以上同龄人的后座同学手里拿着一条毛巾，似乎也是想过来洗个脸。他站在水池边上，见咲音抬头，几乎是下意识地就递出了那条毛巾，逞强地板着脸保持严肃的表情。
咲音只是觉得很好笑，他一定是想着要安慰她，但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又或许是觉得那些话语不好意思说出口。
他在想什么，她看一眼就能猜出来了。
“谢谢。”少女没有给绿间反悔的机会，飞快地从他手里接过了那条毛巾，擦干了脸上的水。那上边残留着些洗涤剂的清爽香气，并不会让人觉得娘炮，咲音很喜欢。
绿间的手在半空中停了停，尴尬地抓过了咲音递过来的毛巾，放在了身后。
“你、你怎么了？”绿间问道，目光游移着，就是不往她身上看。
咲音低头，发觉自己的t恤衣领已经全部被水打湿透了，里边黑色的bra看得清清楚楚。
少女装作什么都没看出来，双手撑着池子边缘，身体却是朝着绿间所在的方向倾了倾。
“部活遇到了点麻烦，绿间呢？”咲音并不想在绿间面前流露出软弱的模样，呼吸之间又恢复了平时的爽朗气场，“你们部可没时间这么优哉游哉的吧？”
绿间不自然地推了推眼镜，出于礼节地考虑看向了咲音，在发觉她反倒是朝自己这边靠近了之后，又慌张地移开了视线：“现在是休息，所以没关系的啊——你的衣服！”
咲音装作才发现，轻呼一声：“哎呀，一个不小心湿·透·了啊。”
余光瞥过去，绿间的喉结滚了一下。
心情一下子就多云转晴的咲音脸上的笑容变得货真价实了起来，而下一秒，咲音刚才还擦过水的毛巾被扔到了头上。
“你——你拿去用吧。”绿间厚道地把自己的毛巾留给了咲音。
咲音也知道捉弄有个度，不再刺激脸皮薄的绿间，把毛巾搭在肩头，遮住了湿透的衣领。少女做了个深呼吸，将情绪转换到了正经模式。
“真羡慕你啊。”少女突然说道。
“为什么？”绿间不解地看向了咲音，对方长得漂亮，成绩还不错，性格开朗，家庭背景好像也很优渥，他实在是不知道有什么好羡慕自己的地方。
“绿间有很强的队友啊，不光是高年级的前辈们，就连同级生也有和你同级别的天才，在这样的队伍里一定很舒服吧？”咲音说道，目光却是黯淡了下来，“我们这边却都是些没什么干劲的女孩子们，就算我是站在排头的，带着这样的队伍也开心不起来啊。”
绿间的心情平复了下来，冷静派的他很快就给出了回答。
“因为实力不足而丧失动力的人我们部里也有很多，但这并不影响我们作为优秀的那一部分继续努力。”明明还是个脸上稚气未脱的男孩子，绿间却一点不觉得别扭地说着教。
从小就很讨厌这种高高在上说教的咲音却意外的不讨厌绿间的说教，大概是因为他身体力行，并不只是夸夸其谈吧。
“一支队伍只有我们这样的极少数在努力也没关系吗？”咲音问道。其实现在她的心情已经好了不少，只是绿间的观点非常新奇，让她提起了兴趣。
绿间的目光已经不再像是刚才那样躲躲闪闪，在说到自己的理念的时候，他一向都很直率。
“暂时偷懒的家伙并不会一直沉沦，只要前方还有我们这样的标杆存在，他们就会自己努力赶上来，至于那些没有干劲的人，迟早会自己退出的。”
咲音笑了笑，摇头：“不，你说错了。你们篮球部或许是这样，但拉拉队不是，只要她们能维持在一个最低的标准线上，谁都不会退出。”
“是因为没有全国大赛吗？”绿间恍然道。
“是啊。”咲音坦然地说，“那我还是不要那么计较了，反正都是爱好的团体，随便一点，反正大家都只是想开开心心地看帅哥罢了。”
“那峰木呢？”
“诶？”少女露出了疑惑的表情，稍稍歪着头，等待下文。
咲音原本以为绿间会一本正经地驳斥她的观点，可对方只是微皱着眉头，平淡地说了自己的看法。
“峰木如果是那样的想法的话，现在也不会为不上进的队员们一个人在这里苦恼了吧。”
的确如他所说，可现在咲音却是真的觉得拿那些消极怠工的队友们没有办法了，只得无奈地叹息。
“就是因为这样才烦啊。”
“尽人事听天命，我们只要做好自己能做的事情就好了。”
礼仪端正，恪守规则的绿间会作出这样的回答咲音一点也不觉得意外。骄傲如他并不喜欢将过多的精力投注在别人身上，如果有多余的时间不如更多地磨练自己。
和绿间那“别人怎么样都好，反正我只关注自己是不是变强”的思想不同，咲音打从心底觉得，如果周围的人都是扶不上墙的弱者，就算自己一个人强到可以日天也毫无意义，比起游戏一开始就靠着攻略一路顺风顺水，她还是喜欢充满了未知的挑战。
“或许是这样吧，不过我偏不喜欢。”咲音一仰头，又是自信满满的笑容，“谢谢啦，绿间~”
绿间真太郎并不知道咲音做了什么样的决定，只是从她的表情明白了她的固执和决心。即便他出于好心，把话都说到了这份上，但咲音也绝对不会出于人情的考虑强迫自己去适应别人的看法。
“……随你喜欢吧。”
戴眼镜的少年只是在起初稍微惊讶了一下，很快又恢复了往日里的冷漠表情。
“大小姐？”房间门口的列夫提醒着咲音要抓紧时间，咲音才含糊地应了一声，拿着包出去了。
即便现在她对绿间的感情已经从好奇和想要征服转化成了单纯的喜欢，但那份与生俱来的争强好胜却从来没有冷却过。
既然在高中选择了要成为偶像，就算是一时心血来潮决定的也没关系，峰木咲音就一定会成为其中最优秀的偶像。
不管其中要付出多少，峰木咲音都不会认输。
咲音原本以为半天就可以搞定的拍摄工作最终持续了几乎整整一天，完全不受自己掌控的工作安排变动让她的心情越来越糟糕，但即便如此，她也努力地忍耐着被延迟了见到绿间的气愤和不甘。
不管是性格多好的人，在遇到这种仿佛全世界都在阻挠自己的情况时，都不会毫无芥蒂的。
但在摄影师的镜头前，咲音还是展露了最完美的笑颜。
美貌作为咲音最重要的武器之一，是她从小就学习使用的本领。
不光是对身材和美貌进行保养，她甚至早在还在上小学的时候就知道该如何在镜头前找到最合适的姿势和角度，如何找到机位之类的知识铭刻于骨血之中。作为大小姐，咲音的性格决计算不上温婉贤淑，甚至还有些骄纵，但在干正事的时候，她却从不会耍脾气。
时间的延迟是因为摄影师太过于严苛，很多咲音觉得已经非常出色可以直接刊登的照片，全都被对方删除掉了。没有女孩子不想让自己以最美的姿态出现在公众的眼中，而从小就和各式各样的摄影师打过交道的咲音也能理解他们对于美的执着。
刚开始只是习惯性地顺从摄影师，让工作能够顺利进行，然而随着时间的流逝，自己也完全投入进了工作的咲音也忘记了别的东西。
当工作结束的时候，已经是近黄昏的时候了。
摄影棚距离绿间他们比赛的地方有些远，咲音还得为了赶时间，匆匆忙忙地卸妆换衣服，火急火燎。
就像是老天也在和她做对，就连工作结束了也不放过她。
咲音坐在车上，看着被堵成停车场的马路，又将视线移向了车窗本身，渐渐密集的雨水在玻璃上汇流，越发地让她心烦。
“列夫，还有多久？”少女不耐烦地问道，她看了看手机，这个时候就算赶过去可能也就刚刚能赶上散场，她的心情绝对好不起来。
列夫回过头，说：“真抱歉，现在正是下班高峰期，堵得厉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