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孝勇闻言后便苦笑一声:“地贫难以丰收,造工补贴的话,左近豪强权贵各家都有精巧工艺,外求实在不多。反倒是这些陶像,左近寺宇需求甚大,哪怕造艺粗劣,也能长作长有。”
说话间,他又讲了讲京畿周边市场交易的需求现状。无论官方民间都崇佛风盛,许多寺庙本身产能都跟不上,需要在外采购这些陶制佛像再高价卖给信众们,已经形成了一个完整的产业链。
李泰了解这些后也颇感无奈,长安市场交易虽然繁荣,但商贸环境也基本稳定,如果没有特别的工艺和产品,也难在这市场上掀起什么风浪。
他在长安的势力和影响都不大,也不打算近期就将商原庄的一些产业挪到这里经营,真要被人攻入庄园夺走工人工艺都无处追查报复。
表哥崔訦虽然任职京兆尹,但长安最不缺的就是高官权贵,他顶多也只能提供有限的关照,做不到全方位的照顾周全。
“若非阿郎厌极此类秽业,我都想在庄上捐造一座寺庙,礼请几位沙门居此主持,招揽信众。这些陶像现在卖出,十件也换不来一匹布,可若由寺庙传法布施,利差十倍都不止!”
李孝勇又摇头叹息道,为不能经营这条财路感到遗憾。
李泰听到这话,倒也略感意动,干不过就加入也是一种智慧,可一想到未来如果混大了,龙首原还得长住,实在没有必要为了一时的短利沾染晦气。
他也不是看不起佛教,但今沙门的确是混乱污秽,连基本的教义传承都乏,哪怕后世一些佛理精深的道德之士也不敢说这一时期的沙门都是什么好玩意儿。
世道混乱多年,王朝权威不高,民间伦理崩溃,这也是沙门能够大行于世的重要原因。
五胡次第兴衰,各自底子潮的一裤裆稀屎,忠孝友悌那是一样没有,打了这么多年仗又想享受享受,不能天天持刀耍横恫吓,沙门就是塑造权威、维系统治的极好工具。
需要宗教安慰的,要么是衣食无忧、想搞点精神追求,要么是衣食全无、只能搞点精神麻痹,社会的上层、下层都有这样的需求,沙门自然兴旺。
李泰现在自没达到搞点意识斗争的层次,他要能毁神灭佛,废上三五个皇帝还不手拿把掐?就连江东的萧菩萨,都直接让他肉身成圣、铸成佛像,还花钱赎!
但李孝勇这番话倒是给他提了个醒,那些沙门佛寺各自富得流油,不正好是一个极佳的养兵对象?
他手中这点力量,填在东西对峙的大战场上塞牙缝都不够,但打劫几个佛寺还是挺轻松的,这也算是以战养战吧?
一想到还有这么一个蓝海大市场,李泰顿时变得激动起来。不过这种事也终究不体面,一旦被察觉,那是分分钟要触犯上下众怒的。
更何况,就连他自家部曲中都不乏沙门信徒,哪怕在外能掩人耳目,部曲中出一两个叛徒也不是多稀奇的事情。
想要把这事业发展起来,第一就是得认真踩点、精选目标,第二就是要加强队伍思想建设,咱们是劫佛济人的大义,可不是亵渎神佛的贼徒!
于是李泰便也不再说不准烧制佛像的事情,反而吩咐李孝勇继续扩大生产,过几天他会从商原调运一批物资过来,争取把这陶像事业做大做强,跟长安周边的佛寺都搭上线,趁着送货的时候踩点打探虚实。
至于队伍的思想建设,哪怕不搞这事业也得进行,倒是可以从容见功、不必急于一时。
只要思想不滑坡,办法总比困难多。在明确了这一条生财之路后,即便眼下还没有真正见利,李泰的心情顿时也变得开朗起来。
在庄园中休息一夜后,第二天一早,李泰晨练一番后便稍作洗漱,带上几十名部曲往长安去。
入城之后,他并没有直去拜访李虎,而是先去表哥卢柔府上,送上一些庄里产出的时货,包括整整两大罐的蜂蜜。这可把卢柔他闺女高兴坏了,一口一个表叔叫的甜丝丝。
李泰顺便跟卢柔讲起之前李穆访他、并威胁他合籍论亲的事情,卢柔听完后便皱起眉头道:“人间不安,世风沉堕虽然已经是事实,但阿磐你能不屈强权、风骨自硬,这也是对的。若此骄悍再来扰你,你也不必同他当面冲突,传信来告,咱们诸家在朝者,虽然武功不比镇人,但也绝不会任由凌辱!”
“时境变迁,需要灵活处事,若有强援的确诚心相助家声发扬,我也不会刻薄不礼,但也不会阿谀强势、曲结秽亲!”
李泰倒也没把话说死,终究还是李穆给的钱不够,这家伙根本就没打算给钱!
当他再讲到李虎邀请的时候,卢柔脸色也变得严肃起来:“李文彬北镇元老、资望等夷,虽然不知召问者何,但也不可等闲待之,咱们且去表叔府上共作参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