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两个大男人这个样子传出去。还不叫天下人笑掉大牙。”到底周景佑的自制能力更胜一筹。长吸一口气,将眼泪逼回道:“毕竟做过我大邺的‘将军’,你那个名字实在不像样。我也知道你在长靖关有些功绩。但你冒名顶替,是欺君之罪。论功行赏是不可能的。我今天免你欺君之罪,赐你以国为姓。从今后就叫邺胜安,再送你一字——克用。今后就在禁卫军听用。希望有一天,你我君臣能够携手共勉。我大邺战无不胜,百姓安居乐业。如此可还委屈?”
聂小泉道:“我从来没有委屈过。”
“那你为什么一个人偷偷离开登州?如果不是我一直让景玄看着你。一旦发现你要溜,立刻把你抓来见我。你这会儿是不是早已跑得不见踪影了?”
“那里已经不需要我了。”提起登州,聂小泉心中还是忍不住的失落。自己尽心竭力守护的地方,就这么向曾经的敌人敞开了。
“心里不舒服?”
“是。”聂小泉点头。他很少对人这么坦白。
“这世上没有永远的敌人。”周景佑有几分感慨:“你到底还是太年轻。”言语间有着不符合年纪的沧桑。他没有说的是,这世上也没有永远的朋友。有的只是永远的利益。
“也许吧。”短短几个月,登州的变化是那么的明显。萧条的街道似乎在一夜之间就有了生气。可聂小泉还是无法释怀心中的失落。
“你终究还是觉得委屈了,是不是?”周景佑仿佛一个苦苦寻觅,终于知道了别人的秘密的孩子,有几分得意:“你其实还是有点在乎的。”
“我在乎的是,我能做什么。”聂小泉语气平淡。他生自民间,长自江湖。言随心,行随意。于人情世故十分生疏。惧怕权势又不懂得趋炎附势。这在周景佑看来,不免觉得他过于傲然无物。
“邺胜安,我怎么又想揍你呢?”不知为什么,周景佑十分不喜欢聂小泉那副万物不入眼的样子。挥手道:“你走吧。我怕我一会儿忍不住出手。”
聂小泉闻言退出。周景佑望着那个消瘦的身影消失在门外,暗道:“二妮,我能信任你吗?你真的能不忘初心,不被功名利禄所动?”
聂小泉出了房门。一个宦官摸样的人已经候在门口。双手将一轴锦卷托起道:“邺大人,这是皇上的圣旨。”
聂小泉一愣,从宦官称自己为‘邺大人’就猜到圣旨里的内容。打开看了看,果不其然。圣旨将他在长靖关四年草草一笔带过。只说感念自己幼失怙恃,受尽磨难,还能以国为重。忠义无价,仁义无双。所以,御赐以国为姓。赏银百两,归于禁卫军调遣。并无具体官职,想来只是名普通士兵。
这一道圣旨与其说是颁给如今的邺胜安,倒不如说是颁给天下百姓。用来抚慰百姓经历了无数天灾人祸后千疮百孔的心。
夜已经深了,宫中不好行走。宦官将他领到一处值守近卫休息的屋子就离开了。屋子里有几名披挂齐整的卫士,大约是轮值。正坐在唯一的一张桌子前喝茶休息。聂小泉——也就是如今的邺胜安,并不是善于交际之人。他环视四周,确信没有危险之后。在角落里找个位置蜷缩起来闭目养神。
被人莫名挟持,一路上他没有敢吃任何别人给的东西。此时虽然疲惫,饥饿还是次要的,口中焦渴却十分难耐。咫尺之处就是水壶,可他并不敢贸然去取。
尽管闭着眼睛,可还是能感觉到那几人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他习惯了在陌生的地方隐藏起自己。此时,只能让自己看起来像睡着的样子。耳朵却时刻警醒着周围的动静。
几人见他一身粗布短衣。一时也琢磨不透他的身份。先前还偶尔低声交谈。等发现他好像睡着了的时候,几个人反而面面相觑,连话都忘了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