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语看他一眼。
嗯,他也是讲师,下节不是他的课,所以不用跟其他学员一样呆在教室。
邵晖跟着解语一直到了讲师休息室,“方医生讲的好,我也很受教。”
解语客观的说,“——其中几张数据图没能得到最新的。”
“已经很好了,”邵晖又说,“方医生台风很稳,听说只是在刚回国时,代过一学期解剖课?”
解语按捺住心中波涛汹涌,淡定的说,“嗯,导师委托。”
“于主任是吧?”邵晖打蛇随棍上,“我会再跟他聊聊——关于把你调到京城来支援我们的事。”
“京城人才济济,哪里要我支援。”解语轻轻说。
邵晖刻意走到她面前,不让她回避,“方医生是不是对我有意见?”
解语一惊,连忙反省——
邵晖手术后醒来,被接回京城,他的家人自然对他百般爱护,汪璇这样的护士不用说,职场同事的态度也从这几天可见一斑。
这么一比较,似乎她的态度真的有问题。
此刻的他,并非初见时懵懂的新生师弟,可以由着她这个代课师姐高冷;他也不记得失忆前的事,不会觉得欠她什么……对她来讲,此时的他,是京城上级单位的领导,培训班的负责人之一,她的态度是值得检讨。
——以为自己是谁呢?还能摆架子傲娇?千万别因此给他留下更深印象才好。
解语后知后觉的吓出一身冷汗。
她连忙改善了态度,“不好意思,邵警官,来之前江城的工作太忙,可能情绪上一时没有调整过来——我对您只有崇敬,一点意见都没有的。”
邵晖挑眉道,“那就好,如果方医生对别人都那么好,单单对我爱理不理,我就想不通了。”
解语继续补救,“当然不,因为邵警官您是京城的大领导,不怒自威,我们这些小地方的人没见过什么世面,只怕说多错多,所以在您面前拘谨了点,您千万别误会。”
这样一说,倒让邵晖无言以对,若再步步紧逼,倒显得他这个“京城的大领导”得理不饶人了。
只是,两相对比,邵晖反而觉得之前那个,对他冷冷淡淡、爱理不理的方医生,反而比眼前这个来的真实。
——而且熟悉。
下午是高铭晟的法庭礼仪课。
邵晖继续旁听……
得知这个消息,高铭晟有些讶异,故意夸张的说,“真可怕,差点以为回到学生时期第一次模拟法庭,一排院长书记坐在下面等着看新鲜的洋相。”
“高律师说笑了,我也是为了不时之需——高律师业务发展的蒸蒸日上,万一以后只顾着赚钱,没法抽身来帮忙,可不得我们这些外行继续兼职?”
高律师看他一眼,“放心,只要有方医生,再忙我也会来。”
邵晖有些无语。
更无语的是,高铭晟这个专业人士的法庭礼仪培训,基本就是放录像。
他选取的主要是方解语作为专家证人的庭审现场,方解语的镜头比他本人还多。
学员里面,虽然很多人听说过方解语如何了不起,如何在法庭上从容淡定,如何用证据和分析让那些试图混淆视听、瞒天过海的人哑口无言,如何俘获陪审团的心,但大多是听说。
现在看了内部资料,他们完全不怪高律师偷懒了。
他们就想看这个!
怎么当专家证人,怎么用法医病理学知识协助调查,方解语用她的实际表现做了最好的示范,这是任何培训讲义都无法媲美的。
哪怕遇到高律师这样刁钻的大状,要怎么避其锋芒,不被带进坑里;面对陪审团提出的各式问题,如何深入浅出的科普……
姜医生去年见过方解语跟邵晖的模拟法庭互动,当时已经深受震撼,现在看到真实庭审录像,受到的冲击只多不少。
——前面那位道友等一等,她也想考解语的研究生了。
尽管她还比解语大几岁……
邵晖坐在后排,也同样目不转睛的盯着录像中的解语。
赞叹之余,他不禁笑——
这就是她说的“小地方的人”?
这就是她说的“没见过世面”?
很好,如果方解语都好意思自称为“没见过世面的小地方人”,那很多人都不用混了。
录像同样放了一年前的“城管小贩”案庭审。
方解语跟众人解释肾上腺素,一脸正经的说到“洪荒之力”的时候,教室里的学员跟录像里的旁听众一样忍不住笑。
当录像里的高律师,徐徐说出“方医生这样美丽有趣的女子,也会让我肾上腺素激增”时,学员们也忍不住八卦。
有人不确定的问邻桌,“高律师这是在……撩么?”
“这分明是高律师的伎俩、套路!”那人回答,“但……没错,这也是在撩!”
问话的人很是羡慕,“所以是怎样,律师就可以明目张胆的撩,反正能用所谓的‘套路’来掩饰就对了?”
“额,不是很懂律师这些福利——”
邵晖承认,他也从这些庭审录像中受益匪浅。
但他同时有别的念头——
比如交叉询问时,高律师对解语提的各种问题,如果不是有他那身律师袍,简直可以算得上轻度调戏骚扰。
还有,其中有的案子,尤其是城管小贩那个,让他有莫名的熟悉感。包括解语的尸检报告,包括对相关人士的询问细节。
死者撞上的那截扶手照片,更是让他觉得,曾经亲自去过、见到过——
离开培训教室,邵晖心里有点乱,想去找解语聊聊。
虽然要聊什么,他也没有计划。
到了休息室,却得知解语已经离开了,一群学员失望的离开。
——刚看完录像心潮澎湃,还想来拜拜女神呢。
似乎江城中心来了新案子,她的课上完,又不用监督学员考核,就提前回去了。
回到酒店,经过解语的房间,邵晖朝里面望去。
果然已经收拾的干干净净,等待下一个住客。
他感到一阵怅然若失。
想了一会儿,终于拨出一个号,“毛家丽?”
电话那头的女声吓了一跳,“晖哥,干嘛突然连名带姓的叫我,有啥问题?”
“嗯,的确有问题要问你,”邵晖的眸色渐深,“——有很多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