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急促的喘着气,双手紧紧握拳,瞪着谷雨的眼神,仿佛要生啖其肉:“王八蛋!你该死!你该死!”
他翻来覆去就这么一句话,显得笨嘴拙舌,口不择言。
“你们竟然杀他!你们知不知道你们在做什么?!啊?!在做什么!你们毁的岂止是历史!你们这群强盗!匪徒!人渣!臭虫!”他骂不下去,憋了半天,憋出了他认为最伤人的词,“文盲!”
他指着鹤唳:“连她都知道秦始皇不能杀!”
“喂喂喂!”鹤唳瞪大眼,“你再说我不帮你咯!”
“哈哈哈!”谷雨忽然笑了起来,他手腕无力的搭在地上,血已经染了一大片雪地,嫣红刺目,“鹤唳,今天栽在你这,是我无能,但你知道你面对的还有谁吗?”
“知道呀。”鹤唳理所当然,“风声、雨歇、莺歌、燕舞、惊蛰、小雨……哎呀呀,背不完了,好多好多,对了,和你一起来这的还有谁呀,告诉我嘛好不好,师兄。”
“哈哈哈哈!”谷雨嘲讽的笑了笑,颈间流血犹自放声,“你还记得你排名多少吗?!”
“知道啊,我排名十三,差点就排不上了。”鹤唳丝毫不生气。
“所以,不管是谁,都比你强。”他无比笃定,“你不会成功的,小疯子!”
“既然你知道我是什么,就该知道成不成功对我来说,什么都不是。”鹤唳双眼带着笑意,盯着杭朝义,眼带询问,杭朝义手紧了又松,松了又紧,撇开头点了点,瞬间谷雨眼中一片黯淡,鹤唳灿烂的笑了,凑到谷雨耳边轻声道,“因为我享受的,就是猎杀你们的过程啊,谢谢你,我已经爽到一次了。”
话毕,银光微闪,谷雨瞬间气绝,许久,颈间的血线才渐渐殷红。
鹤唳抱着谷雨骤然沉重的尸体,朝杭朝义抬抬下巴:“进去吧,这儿我来咯。”
杭朝义艰难的点点头,他笨拙的站起来,朝着大门走了两步,又腿软的跪在地上,一个大男人在大门口,远远看着院子里毫无生气的少年,嚎啕大哭起来。
“你怎么死了!”他大哭,“你怎么可以死啊!你可是始皇帝啊!嬴政!你别死啊!”
他一边哭,一边连滚带爬的过去,趴在少年始皇帝的尸体边,双手徒劳的张着,却不知道碰哪儿好,一会儿小心的摸摸脸,一会儿摇摇肩膀,哽咽的犹如要断气一般,显然伤心欲绝,几乎要昏过去。
鹤唳拿着箱子里组装出的兵工铲在门外拄着,看热闹一般围观,她眼力好,老远就能看到地上的少年,确切说,还只是个孩子,他身量已经很高,但面黄肌瘦,看不出丝毫霸气,只是死时,脸上的表情还带着点凝重感,似乎是意识到了危险。
她心里已经确定了,还是很好心的假意安慰:“喂,会不会他不是啊,咱们又没见过他。”
“有时谱的,都会,偷看他。”杭朝义打着嗝,赤红的双眼瞪了一下鹤唳,“再说,你们,会,杀错吗?”
鹤唳耸耸肩,不再说话,认命的到一边去铲土。
铲开雪,挖开土,洒了一层石灰,再把谷雨的尸体推进去,又撒一层特殊易燃粉,就这么在大院外点了火。
没有烟,尸体在小雪堆的包围中,静静的燃烧起来,只有极淡的硫磺气息传出,又瞬间在风中消散。
外头,鹤唳勤勤恳恳的给尸体挫骨扬灰,里面杭朝义哭得死去活来,等哭不动了,就坐着发呆。
鹤唳的任务完成了,他的任务就开始了。
始皇已死,中国的历史从刚开始,似乎就栽了个大跟头。
他略微抬抬头,舔了舔皲裂的嘴唇,转瞬却又没精打采的低下头。
殿门打开了,吱呀一声,一个人面都不露,从门缝间放了一个托盘,上面是陶盘装的一碗粟米饭和一块烤老的肉。
少年肚中发出咕噜声,他嫌憎的看了一眼地上的食物,还是慢慢的挪过去,捧起了碗,饭已凉透,他丝毫没有意外,而是熟练的从火堆边架起一个支架,把陶碗搁在上面,权当热饭。
凉透的肉再被加热下去只会更硬,他等了一会儿,闻到了细微香气,忍住暴涨的馋意,小跑出去,在漫天大雪中熟练的找到一颗松柏,从松枝上捧了一捧雪便往回跑,刚进门他就愣住了,一个高大的男人正坐在他刚才的座位上,拿着一根树枝拨弄着炉火。
“回来了?”
“……汝乃何人?”
“我?呵!”男人看过来,他长相平凡,笑容亲和,“你好,我叫荆轲。”
少年眯了眯眼,雪水从手指缝间滑落,他丝毫不觉,只是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所为何事?”
“你说呢?”男人抬起手对准了少年,轻轻一甩。
“噗嗤!”
“噗!”重物落入雪中,男人的脚印从少年的尸体旁路过,他的披风很长,拖在后面,掩盖了所有脚印,无人的庭院中,只有簌簌的落雪声,他走到院门口,抬头任雪花落在脸上,举起双手迎向天空,原本柔和的声线压抑扭曲,发出犹如厉鬼一般刺耳血腥的声音,“所为何事?荆轲!呵呵呵呵呵呵呵!当然刺秦王了!”
“你们看到了吗!嬴政死了!再没有秦始皇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完了!都开始了!”
“是吗?”一个轻柔的声音突然出现。
男人的笑声戛然而止,他一动不动,眼睛往声音的来源望去:“哪位?”
“我呀,谷雨师兄。”拐角处,一个高挑窈窕的身影袅袅婷婷的走近,她的穿着基本无异于这个时代的武士短打棉衣,却头戴雷锋样式的大白毛帽子,两边垂下严实的遮住耳朵,脚踏一双用好几圈皮绳扎紧的高筒雪地靴,鞋底做了加工成了防水牛津运动样式。
谷雨微微后退了一步,一只手缩入袖中:“……师妹?”
“看你的眼神,我就原谅你了。”她笑起来,“不认得我呀?”
她乍一看长得其实很普通,长眼,翘鼻,厚唇,瓜子脸。但是一笑起来,整张脸轮廓陡然鲜明起来,眼角斜飞,宛如流光;红唇微翘,吻意甚过笑意,蜜色的肌肤不施粉黛,光洁的脸上闪着健康的光泽,再加上凹凸有致高挑健美的身材,整个人透着一股名为“性感尤物”的味道。
……和与这个时代格格不入的现代感。
但这不在谷雨的忌讳范围内,他已经明白这人是谁,但是他更不明白为什么这人会出现在这。
“鹤唳?”他也笑起来,“你怎么在这?”
“你们能来,我就不能了?”鹤唳还是往前走着,身姿散漫,“真没意思啊,这地方。”
“是啊,”谷雨拿出一把小刀认真的翻弄着,“不要再靠近了,鹤唳,我并不认识你哦。”
“可我认识你啊,谷雨师兄,带我玩玩嘛,我在这儿好无聊诶,看你好像很忙的样子,要帮忙吗?”鹤唳停下来,在五步开外远远的站着,歪着头,一脸傻白甜。
“不需要了。”谷雨笑笑,回头看了一眼,“走吧,师兄带你倒别处玩去。”
鹤唳吸了吸鼻子,露出享受的表情:“哎呀,来迟了,真是的……”
谷雨饶有兴致的观察她:“你和传闻一样呢。”
“可爱吗?”
“血腥。”谷雨伸出手,宽大的袖袍中,手指修长骨干,“来,师兄带你玩别的。”
鹤唳轻声一笑,白嫩的手附上去,轻轻一抖。
“你!”谷雨闷哼一声,骤然收手,可已经来不及了,鹤唳轻巧的往后一跳,举起手,手上握着一个齐腕断掉的大手,“师兄潇洒这么多年,身手有些倒退啦?”
“找死!”谷雨咬牙,剩下的左手寒光一闪,一卷银光如闪电般击出,到鹤唳面前时,已经快如光线,几若无形,可鹤唳却不为所动,一手还是举着断掌,另一只手看似随意的一挥,同色的银光闪过,嘶的一下,谷雨手一收,光在手中一晃而过,“把手还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