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本有关草药的书?《普济方》侄儿也看过,其中的药方已经极为齐全,为何还要出版一本?可是对《普济方》的增补?”允熥问。
“不是。”朱橚说道:“官家,是我说错了,这本书虽然也涉及一些草药,但主要并不是草药,而是野生的能够吃的东西。”
“野生的能够吃的东西?”允熥这次真的有些纳闷。
“是。官家,洪武二十二年的时候我因擅自离开封地而被父皇贬到雲南,在大理等地待了一年多。我本来以为中原的百姓已经很苦了,但却不想云南的百姓更苦,尤其是那些居住在深山老林中的蛮夷部族,虽然肉吃的比中原的百姓要多,但粮食吃的少,很多时候都要采集野菜充饥。可很多野外的东西都有毒,不能随便吃,常常有人被毒死。而且当地人不论汉夷都缺医少药,很多病只要得了就只能等死。”
“对于缺医少药,我当时与云南的几位医生合起来编纂了一本《袖珍方》,其中记载了3000多种使用当地常见草药的药方,在沐英的帮助下出版。”
“当然,这都比不得官家。官家设立医学堂,派出医生在军中与蛮荒之地行医,救治了无数百姓,此乃一大善政,军中将士与百姓都会十分感谢陛下的恩德。”
听朱橚提起自己,允熥也就笑着说了两句话,但很快就住了口,示意朱橚不要多拍自己的马屁,说正事。
“但他们缺医少药之事有了些许改观,吃野菜中毒之事却并未有多少变化。因此我回到开封后,着力钻研此,共发现414种可以食用的野菜,编为一书,我命名为《救荒本草》。为了让百姓也能简单辨别野菜,书中的话语都是最朴实的话语,并且每一种野菜都配了图。”
“可因此,这本书刊印不易,花费也多,我现在囊肿羞涩,只能求官家出钱刊印了。”朱橚最后说道。
“这可是大好事啊!”允熥忽然大叫道,将朱橚、8、妙锦等人都吓了一跳,不过他本人浑不在意。这绝对是一件非常好的事情!
当然,允熥之所以认为是好事并不是因为朱橚发现了这么多可以吃的野菜。在他治下,若是有人偶尔吃吃野菜当做换口味也就罢了,但如果发生大规模吃野菜的事情绝对是他的失职,他不认为老百姓凭借吃野菜活下去是对他的褒奖。
编纂这本书本身的意义就很重大。这代表着植物学的一次大发展,为是人类历史上对于驯化植物的一次重要的进步,对未来的农学、医学、生物学和化学的发展都有很大的意义。
在历史上,很多现代学者都对这本书有很高的评价,朱橚本人也因这本著作而被记载在了科学史上。
允熥忽然觉得朱橚待在开封当藩王都有些浪费,应该让他去京城的格致院当院使才对。
允熥费了好大劲才抑制住下令让他以后主持格致院的想法。中国自古虽然不怎么歧视医生,但地位总比官员要低,朱橚自己研究这个是爱好,没什么;要是他下令朱橚去京城专门研究这个,朱橚多半认为这是一种侮辱。就像近代很多欧洲国家的贵族喜欢自己驾驶马车,但如果让他载客,就会认为是一种侮辱从而拒绝。朱橚不敢拒绝自己,但若是因此心里产生了反感,不尽心尽力研究,将他派到格致院也没有意义。
‘不过可以尝试着设立格致院分院啊?’允熥想着:‘就在开封,让朱橚建立一个专门研究动植物,也就是生物学的格致院分院。虽然他现在只喜欢研究植物,但动物也可以入药啊,劝劝他也研究一下动物。’
‘更重要的,是让他组织一帮人研究为什么某种植物或动物的某个部分就能够治某种病。研究原理,或者具体分解出治病的成分,比如从青蒿中分离出青蒿素。’
允熥知道这件事很难。即使是历史上的欧洲国家,生物学和医学得到大发展也是西元1800年以后;大明此时虽然先进,据允熥自己估计某些方面已经赶上了欧洲1700年前后的水准,但也比不上西元1800年的欧洲。
但总要有人铺路,若是没有人愿意铺路,那各种科学总也不会得到进步。
允熥决定明日逛百草园的时候劝说朱橚建立一个专门研究生物学和医学的机构。名字可以不叫格致院,他喜欢什么名字就可以叫什么名字,但研究的东西一定不能仍然仅仅停留在表面,要深入研究为什么会如此。
允熥算计已定,连明日如何劝说朱橚的话语的提纲都列好了,不过,他抬起头看向朱橚,朱橚正满怀期待的目光看向他。现在要解决的,是《救荒本草》的出版问题,他得帮助朱橚将此书出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