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自成神情凝重,田见秀擦着手,又喜又惧,贺一龙吐着舌头,喃喃道:“好家伙……”
只有近距离感受,才知东路火器那种可怕。
李定国握紧拳头,显又想起死在王斗手上的义父张献忠,他们纵横各处,耍得杨嗣昌团团转,没想到回到襄阳,就中了王斗的埋伏,这王贼手段层出不穷,有犀利火器在手,强悍军队在握,他本人更是诡异非常。
事后李定国思之,总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似乎那王斗会未卜先知一样,除此一点,李定国解释不清楚,王斗是怎么在襄阳精确埋下伏兵的。
一阵一阵的爆响,刺鼻的硝烟弥漫,在杨少凡喝令下,新军们射了一次又一次,旁边围观还有不少闯营士卒,他们看着演示的新军铳兵,又看看那方的标靶,个个脸上,都浮起敬畏的神情,而身后观看的李自成等人,已不知是什么表情了。
终于,李自成喝了声:“停!”
杨少凡下令停止射击,流营各人,这才回过神来。
各人仍有惊魂未定的感觉,个个只觉心惊肉跳,这是非人力可以阻挡的力量。
李自成呼了口气,他的感觉中,除了火铳的威力外,新军们装填子药的速度,也让他非常赞赏,平常明军打一铳,他们可打好几铳,当然,这内中有定装纸筒弹药的功劳。
李自成下定决心,一定要在军中推广这个,虽因各火铳口径与铳管质量不一,到时肯定有许多困难,也必须坚决推行。
还有……
李自成接过一铳兵手上的火铳,刚才他们演示时,一口气打了四五轮,但摸摸手中的铳,仍然可以开很多铳的样子。
田见秀也注意到这点,他说道:“往日缴获的鸟铳中,常有放三铳便热不可再放,需以湿布裹铳,这些火器,便没有这个毛病。”
他倒是知道原因:“这是铳膛不光之故。”
刘宗敏冷哼一声:“官兵尽造些低劣的火器,让我义军怎么用?”
李自成看向杨少凡,他想知道,王斗能大规模制造鸟铳,原因在哪,他现在军中工匠越多,然左左右右,一个月也造不了多少铳,别的不说,光钻膛,一个月都难钻一根。
对这些东西,杨少凡知道的其实也是一知半解,他说道:“听闻东路使用水车,十天半个月,便可钻铳一根,特别他们的钻头刀具,钢质硬,不须经常更换,所以钻膛速度快。”
明军工匠中,也有人力钻床,比如京师中就很普遍,其实不是没人想过水力钻床,关键是钻刀为低碳的堕子钢,硬度不足,又没有钻管散热方式,使用水力时,无法量产的刀具损耗率非常高,感觉得不偿失,所以慢慢的,各方面又改回人工。
而且此时火器作战,也不是说以铳为主,不需要那么大规模打造,曹变蛟也曾在玉田试过,最后决定,还不如用老师傅慢慢造。
杨少凡道:“末将还觉得,东路这火铳,所用为卷合法,非为拼接法,然东路之铳,便是不易炸膛,个中奥妙,实不为常人所知。”
一般拼接法比较精品,因为铳管打制时,需以几根短管焊打为一根长管,不是这行十年以上的老工匠,是打造不出来的。
卷合法,便是戚继光提倡的,以双层熟铁板直接卷合,优点是不必焊接,工匠水平也要求不高,缺点是搞个不好,铳身前后质地会有差异,容易炸膛,明军中许多鸟铳,就是这样。
但为何王斗也用此法,铳管却相对均匀,厚实程度有所保障呢?
各人都觉头疼,李定国忽然道:“敢问杨将军,听闻现王斗军中使用雷霆铳,不需火绳便可发火?”
杨少凡看着他,流营中这个年轻将领很让他注意,因为他觉得李定国身上总有一种不同气质。
他说道:“是的,官兵中称为自生火铳,崇祯八年,毕御史造火器,不需火绳,雨雪天便可使用。然内中弹簧钢片不好造,再且,自闭火门未大量使用前,义军中用自生火铳,还为时过早。”
他无意与众人多说,他所知道的知识,以后就是他安身立命的凭借,怎能轻易说出?
不过他觉得,毕懋康发明的自生火铳,总比靖边军所用的复杂得多,却不知因为弹簧钢片的问题,毕懋康设计的自生火铳,其实更类似转轮打火枪。
燧发枪靠燧石点火击发,燧发的火镰同时又是火门的盖,燧石击打下来时,为保证点火成功,作弹簧的钢片,需要很强的力度,这对钢材的要求非同小可。
也因为击锤簧不强力,毕懋康不得不在内加了许多零件,最后类似转轮打火枪了,与靖边军的燧发枪还是有区别的。
李自成等人饶有兴趣的听李定国与杨少凡谈话,不过这话题离他们太远,那个什么雷霆铳必须要有自闭火门,眼下军中连自闭火门铳都少,用燧石的雷霆铳更遥不可及,只能以后再说。
李自成更在盘算,眼下军中缴获不少东路火器,还有精锐新军加入,应该可以建个专门的火器营了。
自己必须收集更多的火药,用来防止缴获的威劲子药用完,到时制作铳药,就算威力不如东路火药,然有精良鸟铳在手,便是用次一等的子药,对付普通的官兵,还是绰绰有余。
孙可望兴致勃勃的摆弄手中火铳,盘算着分到手后,自己该当如何如何。
但他忽然警醒,自己人等引以宝贝的这些火器,只是王斗军中很少很少部分,他还有火炮,有更犀利的雷霆铳,有自己不知道的各类武器,就算自己有部分火铳又如何?
他冷汗涔涔而下,又想,听闻王斗在塞外与蒙古人作战,未知现在如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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