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尔巴尔听得很认真,从头至尾都没有打断安诺巴斯的讲述,但是脸上的沟壑却越来越多、越来越深,到最后两条稀疏的白眉几乎拧在了一起,他摸着胡须,沉吟了良久,才说道:“听你这么说,戴奥尼亚人所采取的是一种全新的战术。”
“是的,老......呃,在我看来,戴奥尼亚舰队喜欢以跳帮战术为主、辅以撞击,而在地中海的其他城邦,包括我们迦太基海军却是以撞击为主、以跳帮为辅,他们和我们的完全相反。但和普通的跳帮战术不同的是,戴奥尼亚海军的所谓‘乌鸦战船’使用一种构造奇特的木桥,可以灵活的运用它稳稳的勾连从各个方向靠近它的战船,从而使得跳帮战术得到最大的发挥......”
莫尔巴尔听到这里,当即指出:“戴奥尼亚人既然在战船上安装木桥,必然会使战船重量增加,破坏其平衡,其战船的速度和灵活也都会降低,你可曾有针对这两点,制定有效的战术?”
安诺巴斯言语一窒,随即他辩解道:“虽然我只亲自同戴奥尼亚进行过两场战斗,但都针对戴奥尼亚战船的缺陷布置的战术!可惜的是,第1次本想利用,海上的风浪成为我们海军的助力,却没想到引发了风暴;而第2次,本想将戴奥尼亚舰队引向远海、通过前后夹击和我们战船更好的操控能力来击溃他们,但是最终被对方识破......”
莫尔巴尔没有说话。
安诺巴斯心中大定,接着说道:“戴奥尼亚人可能也意识到他们舰队的缺陷,所以他们有另外一种战船,比通常的3层桨战船要狭小,但是速度更快、更灵活,在战斗中辅助乌鸦战船,弥补了其笨拙的弱点......这些是戴奥尼亚海军的战术特点,但更值得我们重视的是,虽然元老院里的一些人认为‘戴奥尼亚海军才建立了十几年,远远无法和我们海军悠久的传统相比’,但我认为他们的舰队训练有素、操船技术并不弱于我们,战船之间的配合也相当默契,他们通常使用一种看似凌乱的进攻型船阵,接战之后能够导致对方的船阵发生混乱,而他们却能在混战之中相互配合、相互保护,这没有长时间的训练是做不到的。
还有......我认为戴奥尼亚海军应该和我们一样,拥有一套在海上航行时完备的信号联络,所以他们在遭到突袭和意外的时候能够迅速的作出调整......
另外,值得我们注意的是,戴奥尼亚舰队的士气非常高昂,在腓尼基舰队的突袭战和萨丁尼亚的那场海战中,戴奥尼亚人一开始都是处于劣势,但他们最后却能够反败为胜,跟这个也有很大的关系......”
安诺巴斯滔滔不绝的说着,他尽力的将他所了解到的戴奥尼亚海军的厉害之处都讲述出来,当然这其中也是在隐晦的向莫尔巴尔说明:他担任海军统帅期间之所以未有胜绩,除了不够幸运,就是对手太过强大,他依然希望德高望重的莫尔巴尔能够在元老院中为自己说一句公道话。
莫尔巴尔神情凝重的听完安诺巴斯的讲述,依然没有说话,他拿起木杖,起身往外走。
安诺巴斯毕竟在莫尔巴尔身边呆过几年,了解他的性格,没有说挽留的话,而是恭敬的送他出门。
莫尔巴尔出了大门,停住了脚步,严肃的对安诺巴斯说道:“在萨丁尼亚,你摆出圆阵迎敌是个严重的错误!而谎报军情则是更加错误!”
安诺巴斯心中巨震,顿时手脚冰冷:原来这个老家伙事先已经找别人了解过了详情,却又到这里来逛自己的话!
“但如果我是你,在当时的情况下可能也会摆出圆阵......除了这个之外,你在担任海军统帅期间所实施的战术和策略都没有太大的错......”莫尔巴尔接下来的话犹如仙音一般在安诺巴斯耳旁响起。
莫尔巴尔举起木杖,用力敲了敲安诺巴斯的肩膀,告诫他说:“明天接受元老院问讯的时候,诚实的说出所有的事情,我也会表达我的意见,我相信只要有点头脑的人都会理智的判断对与错。”
安诺巴斯大喜,他没有犹豫,立刻表态:“谢谢老师!我一定会如实的讲述所有战斗的详细经过!”
事实上莫尔巴尔在第2天并没有出现在元老院,但他写了一封信,送到了会场,在信中他从军事的角度为安诺巴斯的失败进行了辩解,同时希望这位败军之将能够成为他的助手,协助他同日渐强大的戴奥尼亚海军作战。
莫尔巴尔的威望和汉诺的维护让安诺巴斯最终逃脱了元老院的惩罚。
而没有到会场的莫尔巴尔正拖着年迈的身躯,带领手下奔波于迦太基和邻近的几个城邦港口之间,了解新造战船的进展,招募经验丰富的老水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