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一天陶斌使人来告诉他,将要为他引见都内几位大人物,司马勋兴奋的几乎难以入眠。天还未亮时,便起床打理仪容。
他虽然自幼生长于关中胡部,但身边不乏原本长安宫苑内熟知礼仪的仆佣教养,若是注意收敛,谈吐、仪容都不乏气度,并没有多少杂胡粗鄙之风,这也是他信心所在之一。
可是一直等到上午时,陶斌那里依然没有动静,司马勋按捺不住,便派人去询问,继而才知道陶斌非但没有准备动身出门,而且还率领家将正在游苑里与人斗狠争勇。
得知此事,司马勋便不免有些焦躁,急忙又披上软甲,率着几名亲信匆匆行去。
此时位于通苑一个园子里,正有几十人分作两边对峙,傒狗、伧卒又或貉奴叫骂声不绝于耳。这些人多是军旅悍卒,一个个中气十足,声音洪亮,凶神恶煞的样子悍气十足,就连通苑一些仆佣侍者都吓得远远避开,担心被乱斗殃及池鱼。
司马勋行至近前时,自入己方阵营,旋即便看到陶斌一脚踏在小案上,大冷天里胸膛赤裸,脸红脖子粗的叉腰指着对面人破口大骂。
“伟长快到我身畔来,这些豫州恶卒实在可厌,今日若不给他们一个教训,还道我荆州无人!”
陶斌回望眼见司马勋到了近前,脸色已是一喜连连招手让他过去,同时还不忘指着对方为首几人连连怒骂。
司马勋眼见此幕已是满心的无奈,类似情形在近来频频上演,这个陶斌性情暴躁,在如今通苑中已经颇具凶名,频频与人发生争执。
尽管心里太多不耐烦,但司马勋还是得硬着头皮行过去,听到陶斌叫骂声才知原来是因为早时陶斌吩咐苑中监事准备车驾出行,结果去一看才发现苑中的车驾居然都被豫州那些人拉走,准备往东郊游玩,于是陶斌便冲往豫州军宿处吵闹起来,于此约斗。
“我本不是好斗之人,行前亲长也有叮嘱入都后要多忍让。过往饮食供应优劣不提,今日让人准备车驾,那是为了伟长你的大事,怎么能容忍这些班剑卒误事!”
班剑卒是旁人给豫州军起的蔑称,意为充任仪仗的样子货,加上这些豫州军兵长多世家子弟,不乏带爵之人,出行时多羽葆之类的仪仗,太张扬,令人厌烦而又嫉妒。
陶斌虽然莽撞暴躁,但也并不蠢,他对豫州军早怀暗忿,只是建康并非他的主场才一直按捺不发。这几日也一直在为司马勋的事情奔走,终于一位台辅人家对于司马勋表示感兴趣,愿意见一见。
眼见成功在即,却没想到通苑车驾都被豫州军取用,原本也是一桩小事,但却因此引爆了陶斌心中不满,加上察知豫州军那几个家世显赫的兵长今天都不在,便想抓住这个机会,给豫州军以教训。
司马勋听到这番争执竟还与自己有关,登时不能淡定。他生长于关中动荡地,本非性善之人,当即便表示道:“世兄竟因我家事受辱,我怎能作旁观!今日便让这些班剑卒知我荆州雄军不可轻侮!”
陶斌闻言后便也大笑,若单单他自己,也不敢去招惹豫州那些纨绔兵卒,但现在拉上司马勋这个未来宗室贵戚,便再无所惧,当即便振臂一挥,率领家兵一拥而上。豫州军今日多人出游,数量本就不占优势,很快便在乱斗中落了下风。
司马勋本就不乏胡人狠戾,在得知自家身世在陶斌努力下已经有了转机,迎合起陶斌来自然更加卖力。他也是武勇过人,这一番乱斗下来,单单被他打翻的豫州兵卒便有七八人,甚至其中一个连手臂都被他给打折!
一番乱斗持续了大半个时辰,陶斌才意犹未尽的收手,今次大占上风,可谓畅快。当然他也明白豫州军背景强大,今次这事不好善了,又让人将苑内一些管事者押来,逼迫他们作证乃是豫州军先作挑衅,明面上不给对方借口,暗地里再有争执他也不怕。
更何况如今他可不是没有依仗,身边有司马勋这样一位宗室贵人,也不怕豫州军那些纨绔们来找他的麻烦。
于是这两个人,一个以为自己终于找到靠山,可保着他平步青云,前程似锦,不必再像以往那样忍气吞声,委曲求全。一个以为对方人脉惊人,可以引着他直达公卿门庭,坐实宗室身份,来日可长立于江东,赐爵封王!
一场乱斗之后,两人只觉得更加气味相投,根本不将这件事放在心上,尤其看到通苑管事者战战兢兢送来车驾以供出行,更觉志得意满,相携大笑出门。